第92章 家裏管我那位

醫生給他包紮的時候,沈靳之就一直在想向程沐則解釋的說辭,甚至還產生了拖延一段時間再回去的想法。

可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原本遠在津松的人居然就這麽出現在了他面前。

沈靳之背過自己受傷的那只手,袖扣隔著幾層紙巾壓在手心裏,依舊清晰得硌人。

他盡量從容地上前半步,問程沐則道:“你怎麽在這兒?”

“這句話不該我問你嗎?”

一句反問壓過來,登時砸得沈靳之啞口無言。

他注視著程沐則,目光卻下意識躲閃渙散。

直到,他看見困在程沐則眼眶邊緣的那滴淚悄然滑落。

淚痕在光線的作用下格外明顯,連同散碎的淚珠一起,冰涼地覆在沈靳之心口。

他無措地安慰著程沐則:“我沒事的,本來都不要住院的,算是配合警方做傷情鑒定才辦了住院手續,就傷了手腕,做什麽都不耽誤,真的。”

沈靳之大概不會有比現在更慌亂的時候了,他匆忙解釋著,根本顧不上言語間是否存在邏輯。

一直站在幾步之外聽熱鬧的阿姨探過來插了句嘴:“哦呦,小夥子,你做處理那陣我都看到了,那麽深一道口,回家萬一感染了怎麽辦?外面又沒有世界急著你拯救,就聽醫生的話老老實實待在醫院裏嘛。”

沈靳之偏視過去,無奈地合上眼。

當場被打臉,沈靳之百口莫辯。

猝不及防地,他手腕一緊。

程沐則從門口進來,拽著他走出了衛生間。

沈靳之順著程沐則的力道來到床邊,倚坐在床頭。

程沐則不說話。

病房裏消毒水的氣味幹燥地傳進鼻腔,沈靳之一下一下地瞟著程沐則,伶俐的口齒在此刻遭遇了滑鐵盧。

程沐則拿起桌上的一次性紙杯,倒了杯溫水遞給沈靳之。

沈靳之接過紙杯,“阿夏”的稱呼還沒說出口,程沐則就搶了先:“今天我要是不來,是不是等你好了我都不會知道你受過傷?”

沈靳之指尖輕動,指紋與紙杯的摩擦聲細微,與那句詰問摻在一起,沉重地壓在他的心口。

他想過一切後果,偏偏忘了半點不知情的程沐則會為他擔憂。

身旁,程沐則向他伸出手:“我看看傷。”

沈靳之不想他再難受,便婉拒道:“全都包上了,哪還能看得出來?”

程沐則卻不吃他那套,直接繞到床鋪的另一面,賭氣道:“那我就拆開看。”

厚厚的紗布裹緊了他的手腕,數道交疊的潔白下隱隱透著腫脹的血跡。

程沐則的手懸在沈靳之手腕的十公分外,就不敢再靠近了。

沈靳之伸出另一只手,抓住程沐則懸空的手腕,掌心裏的熱度跟隨著聲音緩緩傳來:“好了,都是紗布,別看了。”

程沐則擡起手,指尖抵在酸澀的眼角處,壓制著肆無忌憚向外湧出的淚花。

他聲音微顫地嘟噥著:“還騙我說學菜譜,一回來就做給我吃,你嘴裏有一句真話嗎?”

“嗯?”沈靳之嘴角的線條舒展了些許, “該不會是因為吃不到東西生氣了吧?”

“沈靳之!”

程沐則倒吸了一口氣,氣憤順著他的呼吸向周圍擴散,內裏卻夾雜著難以掩飾的擔憂。

沈靳之不想他的難過持續下去,溫和地蹙了蹙眉:“阿夏,你好兇。”

程沐則別開眼,躲開沈靳之略顯委屈的神情:“我還能更兇。”

他收回沈靳之手裏的紙杯,遠離了病床上的人。

一陣“噠噠”的腳步聲從走廊傳來,一個青年推開了病房門,徑直奔向沈靳之床邊:“老師,您沒事吧?”

沈靳之疑問地看向來人:“你怎麽來了?”

“聽說您出事了,有點擔心。”青年向周圍掃了一圈,壓低聲音道,“還有案子的事,想找您聊聊。”

沈靳之正準備向青年使眼色,示意他先不要說,目光卻恰巧和程沐則撞了個著。

他心虛地抿了抿嘴。

青年沿著沈靳之異常的視線望過去,這才注意到站在窗邊的程沐則。

他呆呆地問道:“這位是……”

沈靳之甜蜜又無奈地笑道:“家裏管我的那位,我惹他生氣了。”

青年愣了幾秒,忙向程沐則傾身示意:“初次見面,我叫於川,是沈老師的學生。”

幾小時前,一位姓方的警官通過電話聯系到程沐則,希望他盡快到北池市公安局一趟。

在警局那邊,程沐則囫圇地了解了最近一段時間發生的事,只是他還沒搞清楚,就得知了沈靳之受傷的消息。他什麽都顧不上,直接拋下所有事,飛奔到了醫院。

在他不知道的那一系列事情裏,程沐則曾聽過於川這個名字。

床上傳來一聲低嘆。

沈靳之拍了拍床鋪:“阿夏,過來,我都告訴你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