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糖

祁九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睛,一時語塞。

有一滴汗從腺體滑過,滾過脊柱溝,往腰腹深處劃去,祁九這時才意識到自己的肌肉都有些僵硬。

與他的肢體相反,心臟倒是活躍得不像話,一下一下,就快蹦出胸膛。

夕陽逐漸往山頭轉移,最後一抹紅留在了祁九頰邊。

他有些不知所措,有些著急地握緊拳,不準晏時清再捏他,訥訥道:“...... 你再說一遍。”

晏時清直直地看他,認真總結,簡短地表達了自己的意思:“喜歡你。”

祁九:......

他微張著唇,本來仰面晏時清與晏時清對視,在聽到這句話後目光卻不經意地朝旁邊滑去,有些欲蓋彌彰地揉了揉耳尖。

他把自己身上都散著紅的區域揉過一遍,似乎這樣就能掩飾自己有點點害羞。

從耳垂,到鬢角、顴骨、鼻尖,最後落在胸口,自己大口地喘了一口氣。

晏時清耐心地看著他的動作,問他怎麽了。

祁九側著視線,盯著墻角那株搖搖晃晃的車前草,聲音有些呆滯:“...... 在想,剛剛是不是在心動。”

晏時清又等了五秒,等到按捺不住了,才問:“想到了嗎?”

於是祁九扭回來看他,露出有些無奈的笑容,用食指和拇指比出一厘米的距離:“一點點。”

晏時清一本正經地板著臉,從祁九手指尖的空隙撥開,硬把這一厘米放大到一分米,這才略滿意地頷首。

祁九覺得他怪好笑的,有些懶得與他理論。

他收回手,理了理衣角,往來時的路望去:“回去吧。”

他們本該回別墅,但祁九擔心晏時清會餓,便在出租屋這邊隨便做了一點吃的。

周青先送的食物很多,祁九在八點過後有些忌碳水,於是煎了兩塊牛排。

冷凍水汽挨上平底鍋發出滋啦一聲,牛肉在高溫下產生美拉德反應,誘人的褐色汁水滾到鍋邊,煙火氣總會習慣於帶來溫柔人間。

廚房很小,祁九沒有需要晏時清幫忙的地方,對方便靠在門框,靜靜地看他。

他的視線像網一樣,包裹住祁九的每一處肌膚,氣氛安靜得有些曖昧。

苦茶轉轉悠悠地飄來,祁九本就有些緊張,在對方信息素的環繞中更覺得頭暈。

他也不瞞著晏時清,從兜裏掏出安定劑,抖出兩粒哢吧哢吧嚼碎咽下。

晏時清的眼神瞬間就變了,面如沉水,耳朵警惕地立起來。

他抿著唇,半天才問:“必須吃嗎?”

祁九捏著鍋鏟,不敢轉過去看他,只老實回答:“不吃腦袋會痛。”

他用食指尖去點了點瓶子,聽藥在裏面沙沙響,輕道:“我們這麽高的契合度,洗一次腺體是不夠的。”

腺體的清洗遠比注射繁瑣且痛苦,通過激光強行擊碎原本融合的血肉,再注入人工信息素頂替掉原本被標記的位置。

人工信息素遠達不到 90% 以上的契合度,它擠不開晏時清,便只能以量取勝。

通過不斷地大量注入工業產物侵蝕腺體,與原本的信息素做鬥爭,直到其完全消失。

每一次清洗都是鉆心刺骨的痛,手術的過程會一次比一次深入,一次比一次漫長。

祁九第一次洗完時躺了兩天,身體如火般焚燒,虛汗浸濕了床單,只感覺自己正在融化。

而他再次接觸到晏時清時,植入的人工信息素又在作妖,排斥著一切苦茶的味道,叫囂著霸占腺體。

太痛了,感覺身體像快撕裂成兩半,一半在抗拒,一半在著迷。

這些內容本不該讓晏時清知道,但祁九這三天想了又想,覺得這樣不公平。

對晏時清不公平,對自己也不公平。

加之對方堅持想聽所有細節,於是祁九借此機會,一點一點地說給他聽。

他毫無章法地推了推鍋底的牛肉,講到中途時話題便有些難以進行下去。

祁九瞄見晏時清凝重的表情,換了說辭:“有時候會很痛,但有時候會因為你的味道而睡得很好。”

他停頓半晌,無奈笑道:“這就是最討厭的地方。”

“我的一部分在排斥你,一部分又對你迷戀得不像話。”

這句話說完後,兩人都沒有再主動開口。

方才一切美好被打撒得一幹二凈,明明牛肉還沒有煎糊,祁九卻好像已經嘗到苦味。

他不敢回頭去看晏時清,但能感受到對方粘稠的視線一直停在自己身上。

是疼惜、可憐還是內疚,祁九無心也無能再去辨別。

他才有些松懈的神經再一次繃緊,余光裏見晏時清身形輕晃,隨後離開了廚房。

應該是生氣了,祁九有些難過地想。

他默默嘆氣,在廚房裏拖延著時間不想出去面對現實,等到牛排熟透了才不得不提起精神,端著盤子出門慢慢出門。

他走出去才發現晏時清在鼓搗他的藥,在一旁的茶幾上還放著一小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