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標記他

這次的易感期來得實在是太突然,比慣例的時間還要提前,猝不及防地打破平靜。

晏時清沉溺在自己營造的溫柔鄉中,在此之前並未意識到絲毫不對。

他這二十余日壓抑的欲望於盛夏傍晚曝光,慘不忍睹地發泄於一切好轉的前夕。

Beta 司機聞不到信息素的味道,但他被車內狂躁的氣氛壓抑得冷汗直流,只敢應關雎說的,一遍一遍地告訴他自己在把他送到祁九那裏。

晏時清知道他在撒謊。

晏時清有著最尖銳的獠牙,最鋒利的指甲。

獠牙摩挲起來哢哢作響,他喜歡在司機說謊時舉著爪子比劃,眯著眼睛想要從哪個角度割下頸子才最好玩。

他也喜歡看司機聽到他的動靜後繃直背,從後視鏡裏緊張忐忑地瞄自己的樣子。

很開心,晏時清的耳朵搖起來,很快又沉靜下去。

他有著最原始最本能的渴望,鮮血在血管裏沸騰,細胞在大腦裏嘶吼,叫嚷著想要祁九,想要不顧後果的使用暴力,想要祁九祁九祁九。

但他威脅自己不可以。

不可以,因為祁九不喜歡不乖的兔兔。

晏時清癟起嘴,默默收回了指甲。

他想,自己今天已經不夠乖了,蛋糕被自己扔壞了,花花也忘了帶走,祁九是不是就因為這個才不回來吃飯的。

他的思維邏輯已經完全亂掉,完全理解不了事情發生的先後順序,但還是堅持同自己洗腦,一定要成為祁九最喜歡的乖兔子。

於是晏時清順從地坐著,任由司機先生把他騙回家,再將他反鎖在家裏。

別墅裏靜悄悄的,晏時清孤零零地站在玄關,茫然環顧四周之後揉揉眼睛,尋著味道踉蹌去了當初自己和祁九的房間。

祁九在這裏,他心心念念的祁九住在這裏,存在於他幻想的祁九也藏在這裏。

他的鼻尖抽動著,從空氣中抓住熟悉的柚子花氣味後,便肉眼可見地欣喜起來。

於是晏時清從無邊寂寞中刨到一點歡喜,仿佛一名重創患者,把這個房間當做最後一枚止血膠囊。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築巢,把被子往上卷成小小的圈,枕頭堆得很高,再去衣帽間翻來很多很多衣服。

他幾乎是要把整個衣櫃搬空,歡欣鼓舞地舉著衣服山往臥室趕時,卻意外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嚓、嚓嚓。

厚重的舊圍巾這時才落到地面,帶動了衣櫃頂端角落的什麽東西掉落。

藥瓶咕嘟咕嘟地轉動,挨上晏時清的腳踝後停下。

晏時清的動作就此停住。

光滑的藥瓶,挨上腳踝時卻很癢,晏時清身上也很癢,仿佛有多足爬蟲鉆進他的骨腔。

他察覺到自己的感知系統在逐漸消失,對空間的感知在流逝。

他屏住呼吸,潛意識裏有個聲音在呐喊,讓他不要回頭,不要撿起來。

可是晏時清控制不住。

手中的衣物稀裏糊塗墜地,晏時清眼裏的其他東西都統統消失,只剩下那個小小的藥瓶。

——不要去碰。

晏時清朝瓶子伸出手。

——不要撿起來。

潔白的瓶身,和祁九在片場酒店拿出來的一樣,這一瓶上面有著補丁一樣的藥品說明。

——不要看!

信息素安定劑,用於薄弱信息素,通常在腺體清洗前後服用。

轟隆。

晏時清向後搖曳一步,藥品在盒子裏再次響動。

哢嚓。

他一時恍惚,分不清這到底是真正的動靜,還是自己心裏的某種事物崩塌的聲音。

晏時清與祁九在最清醒時,不約而同地決定對某些事默不作聲。

比如不該出現在酒店的可樂瓶,不可能打濕的床,和不應被隨便稱作褪黑素的藥。

他該質疑的,他該當時就找祁九對峙,大聲地問他那到底、到底到底是什麽。

沉默的代價過於痛苦,晏時清早該知道的道理,他卻犯了同樣的錯。

晏時清覺得疼,嘔吐感簇擁上腦,牽扯到五臟六腑都有被啃食的苦痛。

他眼底還存在著方才興奮的余韻,在這種壓抑的靜默中一點一點地沉寂下去。

突如其來,像決定春遊的下雨毫無征兆地下了一場大雨。

止血膠囊沒有作用,晏時清的心口處駭人的傷口依然滾滾流著血。

兔子什麽都記得,兔子只是怎麽都想不明白。

他記得自己第一次見祁九時,貼近腺體嗅到的還是有苦茶味道的柚子花氣。

他當時的雀躍、興奮與歡喜,在此刻通通變得荒謬無比。

晏時清甚至不知道是哪裏出了問題,他自認為在和祁九處於最好的二十天裏,並對這場關系的未來充滿向往與自信。

對方到底是為什麽、什麽時候去做了這個手術。

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到底是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