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慢性死亡

根據關雎發來的航班信息,晏時清應該會在六天後的下午 17 點 38 分到達。

祁九本來已經訂好了餐廳,也提前告訴了周青先詳細的計劃好讓他安排狗仔,但結果完全趕不上變化。

因為晏時清是第五日的淩晨回來的。

盛夏夜間很愛下暴雨,洗掉白日裏浮躁的熱氣,在空氣裏摻入泥土味道。

祁九厭煩下雨天,雨點敲打的白噪音在他聽來更像一種折磨,感覺有尖銳的疼痛強硬刺進混沌大腦。

乃至於玄關的門關上時,祁九還有些分辨不清那是不是電閃雷鳴引發的錯覺。

直到順著門縫有隱晦的燈光跑進來,祁九才眯著眼睛,光著腳打開門。

他晃晃悠悠,小心翼翼走到二樓樓梯口,猝不及防地迎接到自己曾經的愛人。

雨有些大,晏時清整個人被淋透,把打濕的頭發隨意撩起背在腦後,肌肉輪廓透過布料淺淺地顯現出來。

他並不狼狽,反而多了幾分微妙的性感,意料之外地看見祁九時表情一怔,隨後明顯地感覺到其眉尾柔和下來。

他的聲音裹在夏夜的雨裏,低得像某種和弦:“我吵醒你了嗎?”

祁九有些恍惚,依靠著扶梯,與微仰著頭的晏時清對視。

他知道自己應該去和對方拿毛巾,或者找一些最體貼的話語回應他。

可祁九卻站在原地,說的是絲毫不相關的話題:“...... 你怎麽回來了?”

“等不及了。” 晏時清幾天前告訴過祁九的內容,現在被他雲淡風輕地再次提及。

祁九只覺得茫然。

這是幻覺嗎?

他歪著頭,猜測這是不是一場自己謀劃出來的妄想。

因為太討厭一個人在雨天,於是和以前一樣,做了沒有盡頭的夢。

他在夢裏無數次希望戀人會回來,無數次祈禱自己沒有被遺忘在這樣、陰臭生黴的雨季。

…… 這會不會是自己的一場無端臆想,只是由於實在想不出夢裏的晏時清會說些什麽,於是盲目地給他套上了重復對白。

祁九睫毛輕顫,喉嚨捏緊,生怕連呼吸都會打破幻境。

而晏時清只是站在原地,向前邁了一步,又躊躇著停下。

他這天臨近六點拍完最後一鏡,在被強制留下吃殺青宴的中途悄悄走掉,然後開了八個小時的車,回家時撞進一場暴雨。

在這樣熱烈的夜晚,在無人預見的角落秘密謀劃浪漫。

祁九看見自己的手指有些打顫,他不知道原因。

他的心臟像是被火燎過,每一下跳動都變得滾燙。

祁九也看見晏時清的動作,他同樣不清楚緣由。

但他籠罩在朦朧的不真實感中,選擇猶豫著發問:“怎麽了嗎?”

晏時清回答他:“看你光著腳,想抱你回床上。”

電光從落地窗外短暫閃過,悶雷好一會兒才綿綿響起。

他等著雷響結束,代替雷聲同祁九纏綿:“但是我太臟了,不能抱。”

轟隆、轟隆。

晏時清渾身都很糟糕,唯獨眼睛很亮,方才閃電的亮光在他眼裏留下隱晦的痕跡。

濕漉漉的,像一只小狗。

祁九微張著唇,有些局促地扭動腳拇指。

他後知後覺,緩慢意識到這是真實。

畢竟祁九幻想出的晏時清,永遠不會說這麽令人害臊內容。

聲波的傳播速度比光慢,在親眼看見晏時清過後很久,祁九才終於聽到他的聲音。

他不知所措,也不確定湧上心頭讓人眼眶發熱的情緒是不是稱作歡喜。

晏時清便在他走神片刻,拎著那雙祁九帶來的牛牛拖鞋朝他靠近,一只一只地替他穿上:“以前你也經常這樣嗎。”

“一個人在家,就不愛穿鞋。”

他聽不出是在責備還是在懊惱,但這段兩個人都刻意回避的時間,被他如此漫不經心地提起。

祁九翹了翹腳尖,有些不開心他這麽說。

雨水吞噬掉晏時清的溫度,落在腳踝處時帶來冰涼的觸感,讓祁九不受控地往後一縮。

晏時清便以為這是他在抗拒,耐著性子向他解釋:“不穿鞋容易著涼。”

他站在下一層階梯,剛好能與祁九平視,絲毫不隱藏自己眼神裏的眷戀,開口卻只收斂地說:“早點休息。”

仿佛自己提前很久、跑了多遠回到家,只是為了這麽看祁九一眼,多的要求半句都不敢提。

祁九怔愣在原地,看著晏時清準備側身錯開,突然往旁邊垮了一步擋在對方面前。

這屬於下意識的動作,拖鞋汲拉的聲響藏在滂沱大雨裏,兩個人都有些措手不及。

祁九擋住了晏時清去客臥的路,軟綿綿地看向他,聲如蚊呐:“...... 裏面的床被雨打濕了。”

晏時清有點吃驚:“客臥的床?”

“... 是的。”

於是空氣陷入了沉默。

祁九知道自己的借口有多蹩腳,比晏時清在酒店裏潑可樂的做法還要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