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自卑

我怎麽會這樣呢?

祁九沒有想通這個問題。

他還是在做重復的事情,偶爾直播,偶爾寫歌,暗地裏悄悄給蹲晏時清的情況,任何工作和培訓都盡心盡力地完成了。

他也嘗試做出一點改變,每天學著掌握一些技能,跑步健身唱戲,用林北生喝完的酒瓶子在露天窗台養了一串花。

他也悄悄用自己的錢報了表演課,被經紀人發現後狠狠罵了,但倒也沒有被禁止。

但祁九還是覺得不夠,還是覺得自己沒有在路上。

他有時候做夢,夢到自己小時候披著鬥篷從三層台階上跳下來,夢裏得到的快樂在醒來的瞬間轉變為悵然。

他的所有努力並沒有帶來足夠的成就感,祁九生活被瑣碎的事件堆滿,停下來反思時意識到一切的迷茫歸根於:

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

出道的第十一個月,祁九的助理和經紀人換過幾輪,最後等來楊筱,磕磕絆絆地往前走。

也就是這個時候,他收到了來自晏時清的邀請。

晏時清和周青先做得專注,全心全意地開辟道路,一步一個腳印地打下江山,從邁步都艱難的環境中逐漸闖出一條路來。

他跟著劇組在國外拿了大大小小的獎不少,正在逐漸將工作重心移回國內,他的名字又一次在國內論壇裏響起來。

出國的第二年裏,晏時清參演了好幾部沖奧的片,其中一部真的拿了獎,媒體采訪他接下來打算時,他風輕雲淡地宣布自己即將回國發展。

他在勢如破竹之際,突然放棄了已經鋪好了花路的未來,毅然決然地踏上回國的航班。

但實際上他在臨回國的幾日更忙,大多事務排著隊等他處理,最近的档期一直要到金花獎電影節前一日才空出來。

周青先索性就趁著這次機會讓他盛大出席,要求回來的第一次公眾亮相必須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也不讓他亂跑,就勒令他呆在酒店養精蓄銳倒時差。

周青先知道自己是困不住他的,於是提前告知了祁九,把機票、邀請函以及晏時清的房間號都一並告知了他,告訴他可以提前過來。

祁九答應了,但也帶上了楊筱,把機票改簽到電影節前幾小時。

他有理由,晏時清回來當日他有直播簽約平台首秀,次日還要錄歌,這是能擠出的最近時間。

祁九也可以解釋,他記得以前晏時清總想把他藏起來,如果這時候被人抓住他們同框照片,對晏時清當前的狀態來說會是一種困擾。

而帶了經紀人就算被拍到自己在那樣的場合,可以名正言順地說自己是公司安排去社交學習的。

他也記得自己出道和搬出家裏後晏時清生了幾天的悶氣,如果這時候翻出舊賬來,在典禮開始前鬧出了矛盾,那影響就更不好了。

反正祁九是這麽說服自己的。

他也是這麽說服楊筱、周青先、林北生,和晏時清的。

祁九應該是高興的,倒不如說他希望自己是高興的。

*

他看著訂好的航班信息,把自己不正常的心率理解為興奮,認為磨得睡不著覺的情緒絕不是來源於不安。

他的愛人也許能解鎖新的成就,在職業道路上建下一座裏程碑,得到他期盼已久的結果。

祁九說服自己,把這幾月奇怪的情緒收起來,把不安與迷茫藏好,全心全意地與晏時清一起見證——

但是他搞砸了。

祁九搞砸了,那天飛機延誤,他沒能準時到場。

祁九記得,那天也是下了雨的。

他臨時換了高鐵,在趕路的過程中淋了不少雨,把精致做的造型都弄亂。

他記得自己在列車上與晏時清一直道歉,卻記不得自己說了什麽,也記不得對方是怎麽安慰他的。

只有心臟炙熱的感覺還在,裹著令人討厭的焦慮與煩躁,像八月焦灼的空氣,蒸籠一樣把他蓋住。

祁九好多細節記不清了,只朦朧想得起喉嚨裏的鐵銹味,出租車司機暴躁地按喇叭聲,眼前出現黑霧一樣的小點。

楊筱在一旁開了直播,主持人高昂的聲音傳出來,祁九聽得心煩,讓他關掉了。

等著祁九到達地點時,頒獎儀式已經過去一大半,只剩下重量級的影帝影後還沒宣布。

會場已經封鎖不讓進,祁九捏著邀請函只能兜兜轉轉從後門繞進去,只敢待在延伸出來的平台,躲在門口遠遠看著。

座位上黑壓壓的背影,哪一個、哪一個才是晏時清。

他不均勻地喘氣,視野裏籠罩著缺氧產生的霧氣,他沒找到答案,只有大屏幕切換著幾位候選人的臉。

晏時清在最後一秒也在找人,略偏過頭視線晃過入口,意識到鏡頭掃過來後緩緩收回,露出一個得體的笑容。

他今天穿的很帥氣,眉宇末端修窄,臉上沒有一點瑕疵,連笑容的每個角度都是控制好的,在鏡頭下釋放抵擋不住的英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