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我就要

祁九沒能和晏時清分手。

即使兩人都感覺到這段感情的岌岌可危,但又默契地閉口不提。

祁九以前多殘酷,在面對楊光時一點情面都不留,拒絕和背離自己價值觀的人多做接觸,看上去溫柔無比,在原則問題上意外地強硬。

但他卻突然有了軟肋。

晏時清的名字在網絡上寫作罪惡、殘忍、無情,在祁九這裏卻變成袒護、偏愛、特例。

他不該是個溫柔的劊子手,不該用生銹的鈍刀去砍一團亂麻。

但他又一籌莫展,和晏時清維持著脆弱的關系,艱難地找著共生點,像一對卡死的廢棄齒輪。

晏時清出國那天,祁九送他一直到機場。

祁九不主動聊天時,兩人間的氣氛凝滯到一定程度,一路上相顧無言。

祁九很難說自己想得到什麽,晏時清糾結於自己該不該許諾什麽。

關於到底是永遠得不到承諾,還是承諾卻無法應期兌現,二者之間到底哪方更痛苦的答案,晏時清早已試過一次。

於是這次他和祁九一起,共同選擇了前者。

最終他們什麽約定都沒有做下,只是吻別。

晏時清走得灑脫,機場早有媒體蹲著,他若是表現得太猶豫,很容易被揪出點貓膩出來順藤摸瓜。

祁九一直看他的背影消失在登機口,順著座椅緩緩癱下去,把整個腦袋藏進帽子裏。

他其實對現在發生的一切產生了一些虛無感,對現實感到無可適從,在心煩意亂中焦慮著,像是活在夢裏。

他索性停止了思考,麻痹所有感官,執著於做沒太大意義的事,找到一些最短淺的快樂。

祁九是自由的,也是寂寞的。

在晏時清出國的這段時間,他多接了幾分駐唱的工作,混進嘈雜人群,試圖以這種方式消化自己的孤獨。

祁九生得討喜,脾性好,唱歌很有自己特色,又超愛笑,在這一段很快有了點名氣。

隨即陸陸續續地有娛樂公司的人來找他,問他願不願意進圈子裏來。

祁九面上笑著,和和氣氣,卻都斬釘截鐵地拒絕了。

兩個月過去,最後還堅持三番五次來問的,就只有很小的一家娛樂公司。

這家公司小到員工屈指可數,捧了幾年的台柱子也就幾十萬粉絲,經紀人來過幾趟沒說服祁九,又帶了老板一起來找他。

彼時祁九摩挲著酒杯刻意做舊的粗糙外壁,正對著光怪陸離的燈光出神。

老板和經紀人面面相覷,覺得這一趟可能有戲,東一口西一嘴地阿諛:

“九啊,你看你駐唱能掙幾個錢,來哥公司裏一個月包你能唱仨月了。”

“你來,我們肯定大力捧你,好的資源都給你,有我一口飯吃就有你一口飯吃。”

“多少人盼望著有這麽個機會呢,你是天賦型選手,別人嫉妒都嫉妒不來的。”

“而且你看看你名字多好,出道都不用改的。”

“哥是真覺得你有前途,你來試試嘛,來公司裏轉轉看適不適應,到時候不喜歡再不簽也行的。”

“等人氣起來之後機會也會跟著多,慢慢轉行做演員也可以,方向多的是,哪樣都比你現在這樣掙錢!”

祁九其實聽得都有些發悶了,對這些內容實在不感興趣,又不好意思打斷,撐著下巴左耳進右耳出。

直到最後這句話,從右耳出了之後,愣兩秒又跑回腦子。

“......您說什麽?”祁九微擡起頭,看面前的老板。

“啊?”老板略做思考,以為他是對賺錢的這部分感興趣,“你放心,絕對餓不死你,你照現在這樣唱下去,不出一年就能在三環買套房。”

“就算你以後不想唱了,就接接廣告,參加幾個綜藝也行,就是幹什麽都賺。”

祁九中途就發現對方會錯意,但一直到等他講完才解釋:“不是的,我是想問問演員那部分。”

“演員啊!演員也行的!”老板一聽更來勁,“表演課我們都會給你找好,劇本也指著人設討喜的挑,你只要稍微有點名氣,立馬就可以去演戲。”

他誇誇其談,無限畫餅,把裏頭的門門道道說得通俗無比,就等著祁九上鉤。

詳細的雖然不清楚,但祁九大概也知道這趟水有多深,這些空話是套不住他的。

但是他心裏撩起微弱的波瀾,對著被刻畫得無限完美的未來,動了一點小小的心思。

他和晏時清相距太遠,在大洋對岸隔著數萬公裏,祁九想向他靠攏,卻連朝哪個方向都不知道。

*

這時候在混沌吵鬧的音樂裏,祁九心裏湧出這樣的想法。

——不想再被遺棄在身後。

不想再聽“被告知了也什麽都做不到”。

不想像現在這樣,做著盲目而無用的事情,在虛偽快樂中找不到意義。

……我該怎麽靠近他?在隔著上萬裏的距離裏,我如果跨進他的圈子,能算作靠近一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