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柚子糖
祁九收到這條微信時,他正在幫著祁燕切菜。
對話框堆了好幾條沒有回信的詢問消息,但光是晏時清這一條毫不相關的內容,卻讓祁九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他幾乎是瞬間明白晏時清的意思,不知是悵然多一點,還是激動多一點。
之前的深夜話題似乎總算被聽了進去,晏時清終於小心翼翼地朝他探出了頭。
“媽——” 祁九恭恭敬敬地捧著手機,指著晏時清的聊天記錄問祁女士,“他在向我求救誒。”
“我們能不能幫幫他。”
祁燕捏著湯勺的手一抖,回頭看滿臉哀求的祁九。
自家兒子可憐巴巴的,臉上又期待又忐忑,腳拇指都在緊張地扭捏著,盼望且害怕地等著她的答案。
祁燕心尖發軟,但卻告訴他:“不可以。”
祁九眼裏的光瞬間黯淡下去。
“......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 祁燕拿過他的手機放下,仔細地注視著祁九。
兒子長得有些太快了,祁燕需要微仰著頭才能和他對視:
“你在路上遇到一只流浪貓,定期去喂食、搭貓窩,這些我都不會有意見,我提倡這種表達善良的方式。”
“但是如果你想把貓帶回家,想與這只貓建立感情,那就不一樣了。” 她說,“你必須要有足夠的能力,需要擔負足夠的責任。”
祁女士一字一頓地說:“祁九,眾所周知——”
“人不能因為同情心泛濫而養貓的。”
祁九渾身一震,沮喪兼備著赧然而來。
小時候祁燕因為他撐死了金魚而不再讓他養鳳尾魚時,祁九就是這樣的心情。
他想反駁,想說自己不是因為同情心泛濫,想說自己會看好晏時清,不會讓他餓到,也不會使他撐死。
可是祁九捏著衣擺,吞吞吐吐說出來的卻是牛頭不對馬嘴的話:“晏晏很乖的。”
他補充:“我也會很乖的。”
祁九臉蛋漲得很紅,也顧不上自己方才有多幼稚,只急切地找出更有說服力的話讓祁燕動容:
“我去了他住的地方...... 很糟糕,完全不是能住人的地方,我不知道他在那裏多久了,但我待上一秒都很壓抑。”
“他從來不會依賴其他人,這是他第一次給找我幫忙,我覺得他說不定出了大事。”
“我沒有同情心泛濫,我只是、我只是......”
祁九突然啞聲。
只是什麽呢?他歪著腦袋想,放心不下、關心、心疼?
他慢慢地擡頭,對著祁燕喃喃:“只是舍不得他受委屈。”
祁燕嘆上一口氣,對祁九勾勾手指讓他屈身,自己墊著腳去揉了揉他的頭。
“通常來說,我是不允許你獨自去做這種事的。”
“...... 但是這次我同意你去養貓。” 她聲音不知是欣慰還是惆悵,“在我和你父親離異後,這是你第一次主動提出想要什麽東西。”
祁燕終究還是彎著唇笑了:“況且還有我在呢。”
“但我也是有要求的。” 她看著祁九驟地放松下來的表情,立即補充。
“我要知道他的過往,我要對他負責任,至少需要清楚他經歷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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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時清那條消息石沉大海,此後的半個小時祁九沒有發來任何消息。
他趴在欄杆上看余暉由紅變紫再轉黑,王流藺的慘叫就在身後起伏。
廠房有人探出頭想看熱鬧,見了晏時清的模樣便悻悻收回頭。
孫勇扛著精神已經恍惚的王流藺走出門,朝晏時清揚了揚下巴:“你還要和他說什麽嗎?”
晏時清視線只停在路口,半晌才耷拉著眼皮看鼻青眼腫的舅舅。
“那我把他帶走了。” 孫勇威脅性地笑笑,“放心,不會置他死地的。”
晏時清也期待自己能出現一點反應,但他心如止水,沒有丁點難過內疚或者自責的跡象。
就像王流藺罵的一樣,晏時清似乎就是一個狼心狗肺石頭做的人。
晏時清最後只問:“你會怎麽對他?”
孫勇曖昧一笑,擺擺手走了,聲音從樓梯處飄來:“你先想辦法你自己怎麽應付吧,你那小兄弟可是找上門來了。”
晏時清一愣,轉著脖子看向樓下,只見祁九揮著雙手朝他一蹦一跳。
他背脊倏地挺直,半口氣還沒有提起來,便見後方又出現一位舉止端莊的女性。
祁燕與祁九一起來了。
祁燕向他說明來意,公式化地朝他解釋自己的身份,且希望對方能相信她。
“作為副主席和祁九的母親這兩個身份,我想我會盡全力幫助你。” 她臉上帶著笑,但整個人卻透露著一種疏離感,“但是我需要確保你不會對我的兒子帶來任何安全隱患。”
祁九在她身後欲言又止,最後只擰著眉眼巴巴地盯著晏時清。
晏時清明白他們的意思,只欲蓋彌彰地掃了眼身後,房間又臟又臭,還留著王流藺的血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