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農夫與蛇(第2/3頁)

維持平靜的鏡子被敲碎。

祁九猛地回神,他像個機器人一般,緩慢地、遲鈍地對向楊光,問:

“所以就因為你的自卑,我就要成為你做所有錯事的借口嗎?”

“不是的。” 楊光眼眶很紅,眼裏不知是憎恨還是悔意,“我只是想成為祁九,但我大概率永遠只可能是楊光。”

祁九不想再待了,他覺得胸腔中的氧氣被剝奪,每一次呼吸都需要張大嘴。

教務處裏一股書卷油墨氣,現在聞來,只剩下腐敗的味道。

他看向狼狽的楊光,所有指責的話都卡在胸腔,腦裏只剩四個大字回旋——

快點離開、快點離開。

他與老陳應付幾句,不敢再去看楊光,低著頭跑出教務處。

然而剛一打開門,祁九就被絆了一下。

晏時清蹲在門口,像個蘑菇一樣縮成一團。

原本的門壓根沒關攏,留出個小縫,將聲音源源不斷地帶出外界。

晏時清眉眼都放得很平,密長的睫毛垂著,好一會兒才擡眼仰視祁九。

這個角度的晏時清遠沒有平時暴戾,意外生出一些討喜的乖巧來。

祁九的情緒跑掉大半,半是無奈半是好笑地嘆氣:“你怎麽偷聽呢。”

晏時清不回話,站起來雙手插兜,看姿勢還以為他剛幹的是多偉大一件事。

祁九走在前,晏時清跟著兩步遠在後,半晌才問他:“不生氣?”

祁九癟著嘴搖頭:“和傻. 逼生氣,只會越想越氣。”

“不哭?”

“我在你心裏到底是什麽形象啊。” 祁九扭過頭朝他笑,刻意露出兩顆虎牙。

遇到屁大點事眼淚都要包不住的哭包。

晏時清面無表情地在心中回應。

祁九等半天沒得到他說話,索性邁著步子往樓梯爬,跨到一半才猛然想起:“...... 對噢,你怎麽知道楊光在那些時間段偷東西的?”

“猜的。” 晏時清神色平平,繞過他走在前面,“碰見他在那些時間一個人在教室,說出來嚇唬人。”

估摸也是楊光自己做賊心虛,成天盤算這件事,被人一戳就亂了陣腳。

“這誰教你的。” 祁九眯著眼睛笑,腦子裏浮現出類似的忽悠大師,“柳河哥?”

這名字一出來,晏時清的腳步驟地停住。

他似乎是想起什麽不愉快的事,板著臉轉過頭:“...... 剛才遇見他,要求我必須把以下內容一字不漏地告訴你。”

晏時清深吸一口氣,一字一頓地做沒有感情的復讀機:

“哈,哈,是不是告訴你了,社會經驗比你們多得多,十歲不是白長的,這小屁孩隨便糊弄,中午來記得謝謝哥。”

他的聲音拖得像快死掉一樣,看來念柳河這段話確實折壽。

不過祁九確實被他給逗樂了,捧著肚子笑好一會兒,才接著長長地嘆一口氣。

晏時清看著他的反應,回過頭接著往樓上邁。

“幹嘛呀?” 祁九歪著頭看他,“咱教室不就這樓嗎?”

晏時清不回答,只朝他招招手。

回去也是自習,祁九沒太大心思學習,歪著腦袋想一會兒,索性膽大一回,跟著晏時清一起翹了課。

兩人在天台的大鐵門處停下,祁九還沒來得及說話,便見晏時清從角落裏找出一塊石頭,往鎖扣上一砸,旋鈕便轉開了。

這動作嫻熟程度,一看就是慣犯。

祁九驚得話都還沒說出口,便見晏時清跨進門指著角落的一堆煙頭解釋:“柳河教的。”

鐵門一開,空氣驟然形成對流,風刮得祁九睜不開眼。

他揉著眼睛跟晏時清走,隔著一拳的距離趴在欄杆吹風,好半天才想起來接著問:“你怎麽知道是楊光呢,萬一抓錯人怎麽辦。”

平日裏晏時清壓根不會理會祁九這些問題,但是他今天不知是心情好還是別的原因,沉默一會還是答:“眼神不一樣。”

轉校生來學校的前三天,習慣先把教室的人群分清楚,大多數學生以好奇為主,部分顏狗會覺得激動,周青先一類滿臉無所謂,較為特殊的祁九帶著同情,但楊光——

“他不喜歡我,而且......” 晏時清總結了下今天聽到的內容,找到了恰當了形容詞,“有點幸災樂禍。”

祁九拖著聲音回應,話題兜兜轉轉一圈,最終回到自己最在意的問題上:“你也覺得...... 我這樣對你好是一種累贅嗎?”

從天台看過去,校園裏是一副好春景,風裏帶了一點柔軟的花香,將晏時清的額發吹起。

他沒有去看祁九,視線只停留在學校裏那片十分燦爛櫻花林裏:“...... 不知道。”

晏時清說:“沒有人對我好過。”

祁九不知道作何回應。

他靠在欄杆上,看著操場上方隊繞著沒有盡頭的紅色跑道繞圈,慢慢地闔上眼睛。

他的身體一半在陽光外,一半靠著晏時清,聲音像這無盡春意一般,拖得又軟又長:“我跟你說喔,你不用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