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八章 心月

卻說那行者和白牛大戰,數合過後,行者擎住鐵棒道:“蠻牛果真有幾分力氣,但若如此,卻也勝不得俺,還是快快放行了罷!俺當不與你計較!”

白牛道:“臭猴子,縱是悟空,也要稱呼我一聲哥哥,蠻牛也是你叫的?”

行者道:“你若放行,俺也稱你為哥哥如何?”

這牛王那容分說,道了聲“看打”,掣混鐵棍劈頭就打,這行者鐵棒復去相迎。

兩個這場好鬥,正是:如意棒,混鐵棍,變臉不以交情論。一時動作輕慢似長舞,一時疾若勁風雷霆震。語去言來失舊情,舉家無義皆生忿。牛王棍起賽蛟龍,行者棒迎神鬼遁。初時爭鬥在高宮,後來齊駕祥雲襯。長天之內顯神通,五彩光中施妙運。兩條棍響振天關,不見輸贏皆傍寸。

這行者與那牛王大鬥經數百十回合,不分勝負。越發打出真火,那行者振奮精神,運轉了鬥戰道,但見長天戰意交錯,煞氣縱橫。牛王卻也不懼,軀體始終穩固至堅。漸漸地,那白牛與行者的身形竟然給人一種模糊的感覺。

尤其是,修為越深厚的人,看向那白牛和行者,愈發覺得怪異扭曲。

那玄奘看著二人的交手,眼中開始波動,忽然,定睛一看,不自覺竟開啟了“天眼通”。

在那天眼通的力量之下,玄奘看到的不再是白牛和行者的大戰,而是一頭心猿,與一頭牧牛。

古有牧牛圖,佛門亦有“心猿意馬”之說。此時的白牛和行者,恰似那牧牛與心猿。二者極為類似,所出同源,如今修為道行也甚是接近,故而交戰,才會有如此的光景。

看著那牧牛和心猿,玄奘深刻地感受到了一種至靜的偉力。或許這便是道門的清靜心,也是佛門的“不生不滅,不增不減,不凈不垢”。

玄奘進入到了如此奇妙的境界,他的佛果也開始愈發凝聚。

在這一路上的劫難,一一出現在他的眼前,猶如人生中的無數記憶,與那佛果混成,成就一番造化。

這一刻,玄奘看透了何為佛,何為道,何為“道行”。

所謂三教合一,三教歸一。西遊之路所代表的就是“統一”之路。

而如今,這三教,或許已然不止局限於三教。

天眼通的力量開始變化,化作了宿命通、他心通、佛門六通的力量最後盡皆轉為漏盡通。

在這一刻,玄奘明悟了。

他看到了一個世界。那個世界在西遊之路的安排下,一一展現在自己的眼前,從“未牧”,到“任運”,再到“心月圖”。而那“心月圖”的世界,如今便由佛門六通,顯現在了玄奘的眼前。

了了了無無所了,心心心更有何心;了心心了無依止,圓昭無私耀古今。人牛不見杳無蹤,明月光寒萬象空;若問其中端的意,野花芳草自叢叢。

一片苦海,展現在玄奘的心象世界中。

這一刻,他明悟了,他通曉了,他懂了!

“阿彌陀佛……”

玄奘暗自下定了決心。

是的。

他看到的,正是當年蘇尋曾經經歷的那片苦海。那是黑牛的本相,白牛的本心。如今借由白牛與心猿的大戰,回蕩在玄奘的眼前。不過,玄奘不需要像蘇尋那樣進行選擇和修煉。

因為,蘇尋將一條完美的道路,借由著西遊,完全告訴給了玄奘。而最終玄奘只要按照這條道路走下去,就必然會走向自己的佛果。

並且,事到如今,玄奘絕不會放棄這條能夠使得萬象超脫於苦海的道路。

白牛常在白雲中。

人自無心牛亦同;

月透白雲雲影白。

白雲明月任西東。

另一旁,白牛和行者正在大戰,正值難解難分之際,只聽得宮殿中有人叫道:“弟弟,你二人修為相同,道果一致,難分勝負也。不如就此罷手了罷!”

牛王聞說,使混鐵棍支住如意棒,叫道:“猢猻,你且住手。我二人再打下去,也無意義,終究是平手之局,不如另換賭鬥之方式。”

白牛如此一說,行者愣了愣,便問道:“是何方式?”

白牛道:“我在宮中擺了酒席,你我二人去鬥酒,誰先醉了,誰就輸如何?”

行者沒想到白牛會出如此兒戲之言語,想了想,道:“那俺師父如何?”

白牛笑道:“你師父,自有我的一位哥哥與之比鬥。如你師父贏了我哥哥,我仍放你等離去。”

行者想著:這老牛恐怕是覺得贏不了俺,就像欺負俺師父。豈不知俺師父的道行更在俺之上?嘿嘿,既如此,便看他的笑話罷!

於是自然不會不同意,道:“如此,你我就去鬥酒罷!”

白牛便拉著行者的手,去到了那宮中。

行者自然不知道,這一遭劫難,乃是蘇道真故意安排至此的。他身為心猿,與牧牛為玄奘做了最後的提點,將西遊之路的全部,都展現給了玄奘,並且告訴了玄奘要如何去真正的“釋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