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紅纓燒

自首?服役?

陸蕓花深覺迷惑,長到這個年紀還從未見過這樣的人,但她知曉就算此時問卓儀也得不到什麽確切回答,畢竟他今天說起這位朋友的時候一直顯得模模糊糊、不甚詳盡,倒不如少費口舌。

“蕓花……不問我?”她不問卓儀卻有些不自在了,語氣遲疑地問道。

陸蕓花難得翻了個不怎麽好看的白眼:“想來就算我問你也不會說,倒不如不問。”

“不是我不願說。”卓儀聞言略顯無辜地看向陸蕓花,回答得很真誠:“蕓花今日也能看出一些,阿芥是個‘不太一般’的朋友,要問我他是個什麽樣的人……真的很難做出回答。”

他說到這語氣中帶上笑意:“阿芥是個什麽樣的人……反正一月之後他便會來家中做客,屆時蕓花大可與他相處之時自行感受。”

“知道了。”陸蕓花果然心中好奇,便也只是撇了撇嘴便沒再多言。

石奴之事算是真正結束,兩人在縣城最繁華的街道上漫步,確實感覺到久違的輕松。就算敵人弱小,但因其躲在暗處,所以還是要時刻提防,不能放松精神。更別說石奴不算十分弱小的敵人,要不是他每次謀算都莫名倒黴,如今說不定真會給陸蕓花帶來不少麻煩。

耳邊盡是嘈雜聲、吆喝聲,人們交談時候聲音不算大,但各種聲音混雜在一起,實在有種市井人家的煙火氣。

“哎呀那不是瘸子?”

“昨日還見他坐在那,今日怎麽就……”

“人各有命、人各有命……但千萬別是什麽病才好,烏縣時疫才完,可是把我嚇破膽了。”

“應當不是時疫,這瘸子早有舊疾又年老體衰,突然……也是正常。”

陸蕓花注意到身邊低低交談之聲,言語間頗有憐憫之意,卻用詞避諱,好似深怕沾了什麽在身上。順著他們的目光看過去,就見街邊一處少有人去的角落圍著幾個差役,草席蓋著什麽,稍微拱起一個弧度。

在陸蕓花的注視下,草席被擡到另外一邊的木板上,差役行動之間草席上頭露出幾縷看不出具體顏色的肮臟頭發,顯然草席裏裹著的是個死去多時的乞丐。

相比從前如今城裏乞丐已經少的多,只要不是自己懶,年輕些有勞動能力的乞丐大多已經找到了一份營生,但瘸子這樣情況的乞丐顯然不算是“有勞動能力”的一員。

縣裏才有些富裕起來,到處都有需要錢的地方,像收容所那種福利設施根本不可能建起來,也沒有資本建起來……縣令願意將瘸子這樣死去的乞丐花費人手擡到城外指定地方掩埋,已經算極有善心。

此情此景,難免想到石奴。

陸蕓花原本稍顯舒緩的情緒再次沉郁下來,石奴這樣的對手……就算他的死對她而言本身是一種好事,陸蕓花依舊難以因此升起什麽激昂愉快的心情,不能說是憐憫,或許只是值得唏噓的地方太多,莫名讓人覺得心裏不大舒服。

卓儀也聽到了周圍人的話,更將差役用草席卷起瘸子的畫面看得一清二楚,他知曉陸蕓花的心情,但只是沉默地陪伴在她周圍,並沒有出言勸阻。

很多時候人們不是想不明白,而是很清楚一切道理,情緒無法被理智所控制……這時候比起心知肚明的道理再被長篇大論地講,沉默陪伴反倒更合心意。

兩人再次沉默下來,但這次並不覺得尷尬,沉默得有種說不出的默契。

臉上表情各異的人們從身邊經過,已經變成名副其實“美食縣”的縣城大街上處處可見各種美味食物,有很多傳統經典小吃,也有很多與陸蕓花無關、純粹百姓們自己發明的食物,

長條狀的幌子隨風呼呼作響,畫在幌子上的各式物件也像是被熱鬧的氣氛連帶著注入活力,在舞動時候勾勒出風的形狀,將各色香味穿得更遠……

“阿卓,今天喝點酒?”許是陳釀開蓋,突然間,一股嗆人的酒香伴著風傳進陸蕓花的鼻腔,陸蕓花只擡眼就看見不遠處那獵獵作響的長幌子,稍顯陳舊的幌子上,飛揚墨筆畫出來的酒壇極其顯眼。

許是情緒到了,陸蕓花今天想喝點酒。

“好。”卓儀自然不會拒絕,他也聞到了這個味道,點頭應是。

兩人攜手走到跟前,稍走近後除了凜冽酒香之外又傳來一陣混著與魚香、魚腥的油炸味道。

“咦,炸小魚?”陸蕓花有點驚訝。

酒鋪旁邊支著一個小攤子,一個包著頭巾的年輕女子正在忙碌。

攤子很簡陋,只有一大鍋油坐在燒著柴火的爐灶上,爐灶是可以收起來帶走的那種小爐子,不占什麽地方。除此之外就只有一張放小魚盆子的桌子、一張供堂食客人坐下的木桌並著四條長凳便算完了,也沒個什麽棚子在上面擋雨遮風,可見店家要時時看著天氣,免得突然下起雨來,畢竟一鍋油可還在爐子上燒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