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心病難醫(第3/4頁)

外面的卓儀皺眉在房門前來回踱步,臉緊緊繃著,白巡也在一旁靠著柱子轉小魚,很煩躁又很不安的樣子。

“阿娘……”

不知過了多久,外頭等著的人都覺得度日如年,卓儀聽這裏面陸蕓花和孩子們的聲音已經嘶啞,幾乎想推開門進去看看到底是什麽情況。

屋子裏黃娘子剛把一把藥丸一個個塞進余氏的口中,不知按了哪個穴道讓余氏身體自動吞咽下去,她停下手中動作,再次看了看余氏的眼瞳,又取下幾根針。

陸蕓花緊張看著這一切,手指緊緊扣在床沿,還在持續呼喚著余氏,可喉嚨已經沙啞到說不出話,幹痛叫她每一次說話都覺得嗓子似乎要卡出血來。

“阿娘……阿娘……”

“……傻……孩子……”余氏仿佛氣音般虛弱的聲音從床上傳來,帶著深深的疲憊,也帶著深深的心疼,像是寒風中的柳絮、像快要斷開的琴弦,只要一個用力就破碎了。

“阿娘!”

“阿婆!!”

驚喜過於突然,她居然一時間都沒有反應過來,口中還在低聲呼喚:“阿娘……”

還是榕洋的動作叫她昏沉的神志猛地清明,榕洋原本跪坐在腳踏上,忽地站起身,因為余氏身上還插著針,只得拉著陸蕓花的袖子急得說不出話。

“呼……幸不辱命,你們有什麽要說的就好好說一說。”黃娘子一根根把針消毒放回針袋,起身時候給陸蕓花使了個眼色。

陸蕓花微微點頭,又垂首表示感激,等下就是她和孩子們要做的了。

陸蕓花從床尾站起,這才發現腿腳已經僵硬,每邁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刃上,她腳步微頓,跌跌撞撞坐在孩子們默默讓出來的位置上。

“阿娘……”一張嘴,沙啞的聲音如同砂紙般粗糲,哪裏聽得出往日的清靈柔美,陸蕓花用力清了清嗓子,把喉間的血腥味咽下去。

余氏仰躺著,眼睛盯著帳子頂,眼神迷蒙,似乎還沉溺於夢境裏,聲音輕輕的、輕輕的:“我夢到阿澤了,自從他去以後我每天都夢到他……家裏每一處、村裏每一處……每一處都是與他的回憶,我時常在想不通,他那樣好的一個人,為什麽、為什麽……”

她面容平靜,眼神空茫,眼尾卻不斷滑下淚珠,兩個相愛的人被迫分開,留下的那個更加痛苦,她喃喃:“我對不起你們、阿娘對不起你們,但是阿娘沒有辦法……阿娘實在太想你們阿爹了,時時刻刻。”

陸蕓花想說的話全都哽在喉嚨裏,她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她茫然地坐在床沿,預想的勸阻話語全說不出口,張了張嘴還是什麽都沒說。

她沒有經歷過這樣的愛情,可是看余氏這樣肝腸寸斷的樣子,似乎連活著都是一種痛苦,自從陸阿爹死去她活著似乎都只是為了兩個孩子,靈魂心神早都跟著一起離開,活下來的只是軀殼。

她要怎麽勸?好似只能拿自己和榕洋來勸,但是余氏活得很痛苦……她這樣的勸阻都像是一種自私……陸蕓花茫然無措,她不懂,世間怎麽可能存在這樣的愛情?

“阿娘……留下來、留下來吧。”反倒是榕洋先開口了,他沒有陸蕓花想得那樣多,自然也沒有她心裏的那種怯懦:“咳咳……”

榕洋忍不住咳嗽,咳嗽地眼圈都紅了,他攥緊余氏手邊的被褥:“阿娘留下來吧,阿爹和我說過,希望以後能去讀書,再帶著阿娘遊學,去阿娘想去的南方,去你們說過的北疆……還有很多很多地方。”

一時間落針可聞,余氏和陸蕓花都怔住了……讀書?

為什麽現在有那樣多遊學的人?

窮家富路,現在貧富差距還不是那樣明顯,也不是每個讀書人的家庭都很有錢,能支持大家遊學是因為還有許多相關政策和賺錢方法——遊記、詩詞、各縣各地的情況和文書、有關機關臨時工作、剿匪……只是這些政策只惠及文人或是武人,不讀書練武是沒有這些機會的。

不過陸阿爹和榕洋說的這些話余氏和陸蕓花都不知道,榕洋能記事的時候陸阿爹已經纏綿病榻了,那時候說這些話意思再明顯不過……就是要榕洋以後照顧好余氏。

“……他還說過這樣的話?”余氏回過神,緩緩轉頭看向榕洋,嘴唇顫抖著想說什麽又說不出。

“你們……先出去,我和榕洋慢慢說。”終於,余氏低聲道。

陸蕓花起身,輕輕攬住另外幾個孩子帶著他們往外走,很不放心故而不自覺一直回頭去看留下兩人,只是突然和榕洋目光對上,卻見這孩子紅著眼圈沖她重重點點頭,似乎是在叫她安心。

腳步一頓,陸蕓花也對他點點頭,這是她弟弟,之前在阿娘和她都病倒時候用小小的身體撐起一個家的弟弟,他一直相信自己這個姐姐,那她這個做姐姐的也該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