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疾風在耳畔怒嘯, 層雲至眼前急速後退,肖傾閉上眼,放緩心跳, 運轉周身靈力, 千鶴霎那盡出, 圍著他纏繞飛翔。袖中千絲利箭般襲向盤根交錯的藤枝,下墜之勢微滯, 爾後在空中一蕩,即將落於石階時, 肖傾瞳孔微縮, 錯愕地看著穿過雲絮禦劍而來的黑衣青年。

又是無奈,又覺好笑, 心裏泛起些隱晦的悶痛。

盤旋飛舞的千鶴瞬間碎成光斑, 原本緊緊纏繞在樹藤上的千絲收縮回攏,肖傾再次失去牽制, 往下空急速墜落,將層雲都拋諸身後。

他閉上眼,心道:這人就是我的災星吧,主角跟反派, 果真不相容。

陸謹之禦劍之術純熟, 速度比肖傾下墜之勢還快, 不過瞬息間,便追上肖傾,攔腰將他帶入了懷中。

肖傾故作害怕至極的模樣, 面色蒼白如紙,手臂勾著他的脖頸,嘴唇哆嗦了下,想說什麽卻又說不出。

而這次,陸謹之居然沒有怒斥他放手,兩人身體緊貼,俱是冰冷無比。

懸空墜落的驚懼感未消,肖傾在他懷裏細細發著抖,眼尾染紅,一頭墨發被風吹得及其淩亂,衣襟也散開了許些,玉白的皮膚暴露空中,被雲絮若有若無遮掩著。

陸謹之將他放在變大的九州上,肖傾眼睫低垂,眸光流轉至眼角,正要開口,卻被打斷:“這只紙鶴你是從哪裏得來的?”

肖傾錯愕地擡頭,正巧撞進陸謹之微眯著眼,探究的目光裏,那目光幽深晦暗,如同猛獸盯著困境裏的麋鹿,微閃的眸光格外危險。

他手裏,緊握著一只撲騰著翅膀,還來不及散去就被禁錮著的紙鶴,只看了一眼,肖傾心中頓時涼了大半。

陸謹之,他看到多少......

“問你話!”陸謹之徒然暴怒,大睜的黑眸有血絲漸漸蔓延,可是肖傾卻敏銳得察覺到,他的聲音帶了幾分輕不可聞的哽咽:“這紙鶴,你是從哪得來的,還是說,你就是......”

“不是!”

未等陸謹之說完,肖傾立即否認了:“我哪知道這只紙鶴是從哪來的,沒見過。”

他說謊說得多,是以臉不紅,心不跳,正義凜然,尋常人必然能被唬住。

然而陸謹之並非尋常人,而是一個時刻處在黑化邊緣,沉睡在深淵的兇獸。

他緊緊盯著肖傾,卻不作聲,仿佛盤伏的巨獸在觀察爪牙下的獵物,肖傾被他盯得炸毛,面上卻沒一點破綻,他猛然意識到幾月不見,陸謹之真的變了太多。

不再是那個只有他下巴高,會笑吟吟跟在他身後,軟軟喊一聲師叔的少年。

還是說,只有在別人的面前,陸謹之才會暴露自己本來面目?

未待細想,肖傾便否認了這個荒謬至極的想法,他在心中譏誚道:怎麽可能。

那方陸謹之總算移開了視線,臉上的表情緩和了些,恢復了謙謙君子的模樣,只是眼中深藏的神色叫人看不清。他沒有去問之前肖傾為何要轉身想跑,也沒問肖傾為何決然地放開他抓著他的手。

他只是道:“三千階不能使用過多法力,否則會遭到反噬,你做好準備。”

肖傾疑惑什麽準備,忽感腳下一空,腳踩的佩劍居然在此時被強制收回,陸謹之將他攔腰抱在懷裏,兩人再次往下空墜落。

肖傾又驚又氣:“這是什麽鬼設定!”

陸謹之眼中閃過一抹笑意,卻是不答,而是緊緊抱著他,頭深埋在他脖頸間,肖傾仿佛聽到耳畔一聲輕嘆,但因狂風聲太大,聽得並不真切。

——“別怕,我抱著你。”

陸謹之身體裏再次爆發出當年面對齊采桑時狂暴強大的力量,如同關在柙子裏的猛獸拼命想要沖破桎梏,一道淡紅色流轉酴醾花紋的結界籠罩著兩人,刮傷皮肉的厲風頓時無聲消弭。

上古血脈之力爆發了!

一只透明蝴蝶悄無聲息圍繞著兩人盤旋。

眼看地面越來越近,肖傾大腦一片空白,並沒留意到陸謹之的變化,他咬著牙,丹田沉氣,猛地翻身,與陸謹之調換了位置,置身在下,去當那個肉墊。

肖傾想,他估計得摔個粉身碎骨吧。

然而他翻身至於下去護陸謹之,完全是身體本能的反應,甚至都未經大腦同意,就做出的抉擇。

猛地落到實地,劇烈的疼痛從後背席卷全身,眼前陣陣發黑,嗡隆中他好像聽到陸謹之在喚他“師叔”,但隨即又被肖傾否認了,或者說他不敢確認。

落地的那一瞬間,下墜力度被結界消散了許多,才不至於被摔成肉泥。同時系統也因為反應太快支起了緩消結界,導致能量透支,炮灰功能的倒計時縮短了一大截,幾乎快要歸零。

肖傾先是緩過神對系統道了聲謝後,才想要起身,卻感覺好像被一雙結實有力的手臂托著,待眼前逐漸清明後,才發現自己居然被陸謹之抱在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