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第2/2頁)

隨後陸謹之同肖傾一起邁進教書先生授業的課堂,那老先生傳道授業授到一半,突然被打斷顯得十分惱怒,當即重重放下書,手背在身後,憤怒道:“你們是哪來的,緣何打斷我授課!”

課堂內,分明沒有一位學子。

陽光透過窗棱照進空無一人的課堂,塵埃在光下旋轉起伏,顯得寧靜而祥和,在這片空間中,沒了昨日的古城風雨,沒了昨日的烈火女子,就這般普普通通的,卻又難能可貴。

肖傾嬉皮笑臉地找了個位置坐下,一臉並不實意地真誠道:“我與同伴慕名前來,是來聽夫子授課的。”

說罷,他拉了拉陸謹之的衣擺,在陸謹之低頭看他的時候擠眉弄眼,示意他也找個位置坐下。

等陸謹之也落座後,老先生的臉色這才好了些,手握著卷成一筒的書,繼續慢悠悠,拖長調子念道:“溯洄從之,道阻且長。”

肖傾眨巴著眼,跟著念:“溯洄從之,道阻且長。”

寂寞如雪的老先生十分滿意,又接著誦經:“宛在水中央。”

一首詩經念完,老先生總算發現了至始至終陸謹之都沒有開過口,十分氣惱,吹胡子瞪眼了好一會,走過去反手指節敲了敲陸謹之面前的桌子,將他從神遊裏喚醒:“這位後生,你為何來了我這裏卻不聽我授課?”

肖傾也好整以暇地撐著頭看他,眸子裏的戲謔明顯。

陸謹之嘆了口氣,實話實說:“因為這首詩,我倒背如流。”

老先生被哽了一下,氣得臉紅脖子粗:“好,真是後生可畏,那我便考你幾個問題,如若你答對了,我就放你去三千階,如若你沒答對,你就得留在這裏聽我念一輩子的書!”

這個劇情,終於來了。

陸謹之垂斂長睫,站起身,面上恭敬道:“請夫子指教。”

老先生存心要刁難他,第一個問題就問得十分含糊不清:“虎兕出於柙,龜玉毀櫝中,是誰之過與?”

若是正經的答案,必然是“典守者不得辭其過”,且原文中陸謹之也是如此作答的,但出乎意料的是,陸謹之沒按套路來。

他垂目答道:“無人有過,錯在時運。”

老先生又問:“雞生蛋,蛋生雞,那我問你,先有雞,還是先有蛋?”

肖傾眸子微顫,恍然間似乎明白這老先生暗喻的是什麽,但又不是特別確定,他微皺著眉宇打量面前這個再普通不過的人,手指緊握成拳。

陸謹之挑起個若有若無的笑,細看又不像笑,他道:“先有造物者,才有萬物。”

老先生捋著胡須,面上的表情總算緩和了些,他上上下下打量著陸謹之,好一會才問了下一個問題:“小生慧極,但往往慧極必傷,那我最後就問你一個十分粗笨的問題好了。”

他轉身從案牘後拿出一盤亂糟糟的沙子,那砂礫堆得東一塊西一塊,有的地方還是空白的,他將穿著沙的盤子放到陸謹之面前,做了個請的動作,對他道:“請你在上面回答我的問題吧。”

肖傾:“???”

他是不是聽漏了,這老先生已經問了嗎?

陸謹之卻十分淡定,一手攏著袖子,微微傾身,伸手將亂成一盤的散沙撫平,指尖點在砂礫上剛要寫字,那老先生卻深深嘆了一口氣,制止了他:“不必了,你已經將答案告之我了。”

陸謹之微愕,眼中有些茫然。

老先生搖頭道:“小生戾氣頗重,傷身傷心,傷身邊人。”他捋著胡子說完,若有若無睹了肖傾一眼。

肖傾回之一笑,詢問道:“那這三個問題的答案可讓夫子滿意?”

老先生道:“不滿意。”

肖傾嘴角抽了抽,無奈道:“我們就要留在這裏聽你念一輩子書?”

老先生將陸謹之矮桌前的沙盤收了回去,一身洗得發白的青衣拂過青石台,爾後坐於案牘後,擺手道:“留也留不住,你們且去吧。”

一道白光至他手中閃過,周遭的景象頓時成虛無之態,老先生盤腿而坐,眼中哪還有最初的暴躁,分明慈祥柔軟。

那眼神,對於肖傾來說,卻是再熟悉不過。

周圍景象猶如斑駁的色塊開始脫落,色塊融化在空中,變成美麗的酴醾花紛紛揚揚,肖傾卻顧不得,大步朝老先生跨去,嘴唇微啟,有個問題迫不及待想要問出口,他想問清楚,這個世界究竟是真實還是虛幻,他是誰,是肖傾,亦或是肖辰?

然而手指即將觸碰到老先生的時候,萬物歸於虛妄,他失重地跌落在地,白衣翩躚,如同墜落的蝶。

酴醾花在空中曼舞,化成星塵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