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他很幹凈
“就當我求求你, 放過我。”
晝冬喉嚨發啞,他深呼吸壓下情緒把話說完整:“也放過你自己。”
他看向宋舟玉,“我經常懷疑, 我是不是把對你的感謝誤以為是愛。”
“但現在糾結這個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垃圾星的那一個月, 宋舟玉對晝冬來說是獨特的, 晝冬對宋舟玉來說亦然。
那一個月,生活在陰暗潮濕裏的小樹苗遇到了太陽。
被孤立的那幾年,晝冬仿佛時刻處在深不見底的海裏, 被每一句惡意的話、厭惡的目光拖著下沉。
他努力地去忽略, 忽略每次出門時落在他身上異於常人的眼神,忽略那些人看向他眼底胎記時細碎的議論。
他不在意。他很早就明白,那些人對於他來說不重要, 不重要的人說的話不必在意。
可真的……不在意…嗎?
晝冬日復一日地活在那些目光中,不停地懷疑和討厭自己,總是會反復地問自己——是不是他做錯了什麽,所以才會這麽讓人討厭,這麽不討人喜歡。
直到他遇到宋舟玉, 病態又畸形, 宛如烈火,飛蛾撲火也要擁抱他的宋舟玉。
遇到那道炙熱的永遠只會屬於他的目光, 毫無條件地永遠偏向他的愛意。
晝冬得到了救贖。
那時候的宋舟玉很愛笑, 陽光又開朗,充滿少年朝氣,遠沒有現在的陰沉和偏執。
他教晝冬友誼,教晝冬反抗, 告訴晝冬他存在的意義, 告訴晝冬他也是有人在意的。
宋舟玉會抱著晝冬, 拼命細數晝冬的優點,會發自內心地誇獎晝冬。
他給予了晝冬存在的意義,把晝冬從窒息的深海中抱離,帶著晝冬上岸。
而宋舟玉也同樣。
被宋寄之設計流落垃圾星。宋舟玉脫離了過去充斥陰謀詭計的環境,表露的是最原始白紙的少年人性格——陽光朝氣,即使偶爾的任性撒嬌也可愛。
宋舟玉沒有母親,沒有人教他什麽是愛意。可他從晝冬身上體驗到了。晝冬給予他的,不僅僅是愛,更是親情、友誼的雙重啟蒙。
他像是一張寫滿晝冬烙印的白紙。開頭是晝冬,結尾是晝冬,從始至終都是晝冬。
在秘密基地和晝冬相依為命,吃和住都沒有先前的好條件,但卻是宋舟玉人生中最輕松的一個月。
他可以任性,可以肆無忌憚表露自己的情緒,可以說我不喜歡,可以拒絕。因為晝冬會愛他,晝冬的目光永遠在他身上,溫柔又包容地注視他。
那一個月,是晝冬和宋舟玉的相互救贖。但現在,這段關系已經支離破碎。
宋舟玉往日白皙修長的指節血肉模糊,固執地搭在他手上。晝冬聲音都在顫抖:“宋舟玉,去看看醫生”
“就算我們不在一起了,我也希望你好好的。”
“可是你不愛我了。”
晝冬不愛他了,他怎麽好好的?
宋舟玉迷茫得像個小孩。他貼著晝冬的臉,黏膩血腥透過溫熱的皮膚傳遞,“許藺星不好。他交往過好多人,他好臟。我比他幹凈,我沒有其他的感情經歷,我只愛你一個,我不好嗎?”
晝冬沒有動,湛藍色眼睛注視他,閃爍著悲哀的悸動,“宋舟玉,別這樣了。”
“放過我,也放過你自己。”
放過?晝冬求他放過他。
所以晝冬是這樣看他的嗎?他在晝冬心裏,終於也變成了瘋子。
晝冬已經不需要他的愛。
不需要一個瘋子的愛。
宋舟玉心如刀絞,他呆呆地站在原地,好像找不到家的孩子。
他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還在滲血,拉扯過程中,晝冬衣服也沾上不少。他盯著那一點血漬,指尖輕點,喃喃自語:“這是我的血。”
太好了,晝冬身上都是他的血。
宋舟玉想。以後他死了,他要死在晝冬面前,讓血濺上晝冬的衣服,讓血代替他擁抱晝冬。
晝冬勉強控制壓抑至極的情緒,去找醫藥箱。結果找了半天,發現宋舟玉把醫藥箱也扔了。
破損的醫藥箱孤零零躺在垃圾桶裏,像是他們破碎的關系。
晝冬強行壓下的那股無名火再次湧上心頭。
他還做這些幹什麽?當初在門口,他就應該把密碼告訴殷忱,讓殷忱處理一切,從此宋舟玉是生是死都和他無關。
晝冬快步回到客廳,發現宋舟玉還站在原來的地方,像是不會動彈,臉色也愈發蒼白,呆滯地看著他。
平時閃亮的金色長發黯然無光,沾了血醜陋地黏連在一起,那雙浸泡在眼淚裏的純黑色瞳孔也灰蒙蒙的,沒有任何生機。
晝冬看了一眼便挪開,他罕見地面無表情,拿起沙發上的外套,想要離開。
他背對宋舟玉,指尖碰到外套的那一瞬間,聽到安靜的空氣中響起刀刃刺破皮膚的聲音。
怒火在那一刻達到頂峰,晝冬心往下沉,他轉身,快步走過去,握住宋舟玉拿著刀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