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夜色愈深。

冰涼的病房內,安靜到甚至聽不到呼吸聲。

就著清冷的月光,姜燎定定地看著病床上的睡美人,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慢慢俯身,將耳朵湊過去。

微弱的呼吸聲,讓他重重松一口氣。

每晚他臨睡前,都要聽聽賀清奈的呼吸聲。

夜夜驚醒數次。

只有聽到她的呼吸聲,才略略安心,重新睡下。

但今晚,姜燎難以入眠。

自虐般將寧迦漾發給他的那個劇本看了一遍又一遍。

看著故事裏一家三口幸福的結局。

這是奈奈想給他的結局。

她想,讓他忘了她。

想到這裏,姜燎心臟像是被緊緊攥著,痛得幾乎窒息。

並未察覺,病床上的睡美人,睫毛輕顫幾下,緩緩睜開了雙眸。

賀清奈白天睡得太久,晚上經常會醒來。

所以知道姜燎夜夜睡不安穩聽自己的呼吸,怕她在夢中離開。

每次聽到他起床的動靜,賀清奈都會裝作睡著,而且故意加重呼吸,讓他可以聽清楚。

今晚卻發現,他還沒睡。

賀清奈張了張泛白的唇瓣,喊他:“姜燎?”

姜燎對她的聲音格外敏感。

驀地擡眸。

窗外灑進來的月光格外亮。

賀清奈清晰看到他布滿血絲的眼睛,怔愣片刻:“你怎麽……”

難道是她的病情又嚴重了?

下一秒。

那人忽然走過來,一把將她抱住。

即便他情緒看起來不對勁,但抱她時動作依舊很輕很輕,仿佛抱一個易碎的瓷器娃娃。

跟初見時那個肆意妄為的浪蕩男人完全不同。

甚至她的第一次時,他都沒有憐香惜玉,直到發現她是初次,才略略緩了緩,而後又放縱起來。

姜燎不知。

那夜他睡著後,她連續吃了三顆急救藥,第二天才能雲淡風輕地跟他出去玩。

賀清奈被他抱了許久。

自從姜燎以南城塌方新聞為線索,順藤摸瓜地找到她後,便一天也沒有離開。

無論她怎麽說,他們已經分手了,姜燎就是不承認。

死皮賴臉地守著她。

想到這裏,賀清奈原本撐在床上的手掌終於擡起,回抱這個男人。

不知道抱了多久。

男人沙啞至極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奈奈。”

“我們結婚吧。”

賀清奈纖細羸弱的手腕陡然僵住。

病房重新陷入近乎空洞的安靜。

幾分鐘後。

女孩推開男人的懷抱。

微涼的指尖輕觸碰他的面龐,依舊是那副清冷病弱的美人相,說出的話卻認真極了:“姜燎,如果我能活過25歲,我們就結婚好不好?”

姜燎對上她那雙如琉璃剔透的眼眸,頓了許久。

薄唇才艱難溢出兩個字:“不、好。”

一點都不好。

想到賀清奈劇本裏的結局。

姜燎閉了閉眼睛,緩緩睜開,再次凝視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賀清奈,無論你能活多少歲,都是姜燎此生唯一的妻子。”

賀清奈睫毛低垂,不再看他:

不好。

一點都不好。

**

清鶴灣,主臥房間只開了盞昏黃的小壁燈,

偌大水床。

寧迦漾躺在男人腿上,任由他用冰毛巾給自己敷眼睛。

白色毛巾蓋在眼睛,只露出精致漂亮的下半張臉,烏黑長發迤邐鋪散在床沿,透著股子病嬌的慵懶。

“商懶懶。”

女人又倦又軟的聲音響起。

商嶼墨垂眸看她,嗓音清清淡淡:“說。”

寧迦漾濕潤的紅唇扁了扁,有點委屈:“你兇我?”

雖然看不到,但能感受到男人的冷淡。

商嶼墨長指順著幫她敷眼睛的眼尾,滑過纖細脆弱的脖頸,最後抵在脈搏跳動的位置,“你為了別的男人哭,我該開心?”

女人沒說話。

這樣僵持了半分鐘後。

寧迦漾柔軟雪白的指尖逐漸往上,摸索著鉆進他指節縫隙之間,是十指相扣的姿勢。

才慢慢坐起身。

眼睛上搭著的濕潤毛巾沿著精致鼻梁掉落。

瞬間露出那雙水波瀲灩的桃花眸。

眼尾飛了抹緋色。像是桃花瓣落在了上面。

向來嬌氣的女人甚至沒管掉在她光裸腿上的濕毛巾,就著這個姿勢靠近男人懷裏。

像是抱著只讓她極具安全感的大型貓科動物。

“別醋了,姜燎和我從小一起長大,就像是你和枝枝一樣。”

“昨天看到他的表情,我真的好害怕,如果他失去了奈奈,我也會失去這個唯一的朋友。”

寧迦漾抱著商嶼墨的手微微收緊,想起之前姜燎幫她調查錄音真假時在電話裏說的那句話——

他說:“別做讓自己後悔的事情。”

寧迦漾現在才恍然大悟。

他當時徘徊在即將失去愛人的懸崖之上,依舊不忘提醒她,不要因為一時之念,失去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