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寶鸞臨時起興想出來的逃離計劃,受傷害最大的當屬惠敏縣君。

公主突然從道觀消失,讓惠敏縣君嚇得直掉眼淚,後來公主的侍從傳話,說公主有急事已經回府,惠敏仍是心有余悸。

當天回去後便發熱,晚上做噩夢,夢見全家人因為自己弄丟公主而被滿門抄斬。

元夫人悉心照料女兒,認為她是在道觀裏賞梅時貪玩受涼,所以才生病。惠敏沒有將公主扮女冠消失的事告訴元夫人,她不敢說,怕元夫人罵她。

事實上,元夫人已經從那天隨侍的下人口中,得知女兒曾讓人悄悄在道觀附近找公主。如惠敏所想,元夫人確實打算責備她,來不及訓話,當晚惠敏發熱,元夫人才沒說她。

皇權至上的時代,元夫人再怎麽寵愛女兒,也不可能質疑公主,更不可能譴責公主突然拋下惠敏不告而別。

元夫人想的是,但願公主那天是真的有急事,而不是因為惠敏做了什麽才離開。雖然不一定非要和公主交好,但交惡萬萬不能。

在意公主那天消失後去了哪裏的人,只有寶鸞自己。

去了何處?為何騎著一匹小馬牽著一匹受傷的大馬獨自回府?

她準備好了說辭,左等右等,沒有等來人相問。

惠敏縣君生病,寶鸞的心虛落到實處,愧疚有了可以安放的地方。

她寫信給元夫人,說自己想上門探病。

做客前告知主家,是客人的禮節。元夫人看著公主的親筆信,很是歡欣,連日來的擔憂這就打散。

公主還是看重元家的,到隴右後第一次正式出門做客就往元家來,說明公主沒有交惡的心思。

元夫人一直擔心,寶鸞在隴右安定下來後,不來元家反而先去別家做客。這會使她這個隴右的女主人顏面無存。

公主願意肯定元家在隴右的地位,元夫人自然願意拿出十二分心思接待。

大門,是新刷的油亮紅漆,石制影壁依稀可見重新細修雕琢後的痕跡,青石路潔凈無塵,兩邊新移栽的花樹,除了梅花石榴梧桐枇杷外,再就是公主府有的西府海棠和雲紅牡丹。

元夫人在公主府見過後不能忘,這次一並讓花匠種上。寶鸞行過的時候多看了兩眼,元夫人得意上來:我這幾棵花樹,不比你府裏的那幾棵差吧?

正廳十六扇紫檀木的雕花門板全都打開,紅木條案幾凳上的擺設,全是平時輕易不拿出來的,隨便一件都有令人稱奇的來頭。匾額“霜威節鉞”四個字,是太祖賜下的禦筆,賜給那一代的武威郡公。

寶鸞目光所到之處,無一不氣派,處處都昭顯著郡公府曾有的風光和顯赫。

元家,也曾經身處權勢核心,雖然現在的武威郡公並未沒落家門,但到底不能和自己祖爺爺當年比。

在正廳喝過茶,寶鸞往惠敏房中去。武威郡公不再作陪,讓元夫人和世子陪著。

世子元小將軍,在長安時就見過寶鸞,但那時隔得遠,只能大致看個樣子。公主來隴右那天,他在軍營點兵,沒能和父親一起迎接公主入城。

今天,是元小將軍第一次近距離見公主,第一眼看到時,整個人都呆滯,內心前所未有的震撼。

遠距離瞧,和在近處瞧,竟是這般天壤地別的區別。

此前元小將軍一直以為公主只是個穿得打扮華麗些的小女郎。那次在長安賞荷會,他一心只顧結交同齡的玩伴,遠遠在人群中瞧見公主,只看出個金光燦燦的身影,再就是記得她單薄蹁躚的衣裙襯出幾分仙人氣質。

至於其他的,元小將軍沒在意。他不往公主面前去,自然不會關注公主。

在大門口,元小將軍瞧清寶鸞的模樣,好似被什麽親到心口,直到從正廳出來,和母親陪公主去看妹妹,腦子依然一片空白。

“元小將軍。”元夫人脫口而出,轉而同寶鸞解釋:“世子承蒙皇恩,一出生便授將軍,郡公喚他‘小將軍’,家裏人跟著喊,我也喊慣了。”

元小將軍從陌生的不可自拔的情愫中被母親喚回神思,立刻開口應道:“是,母親。”下意識偷瞄寶鸞,正好和她的目光對上。

公主唇紅齒白,笑起來像是開口石榴:“元小將軍,這個稱呼真有意思,我也這麽喊好了。元小將軍,你不介意吧?”

元小將軍的臉像雲霞一般飛紅,僵硬的身體筆挺得像是一把長劍:“但憑公主喜歡。”

元夫人對兒子說:“元小將軍,王老先生下午來,你不要忘了。”對寶鸞笑笑,道:“他上一科中了秋闈,要不是那年吐蕃來犯,早該下春闈。”

寶鸞看著元小將軍,聲音柔軟:“世子文武雙全,有棟梁之相,今年春闈,定會高中。”

這裏處處是繁花,小將軍的眼裏,卻看不到繁花。

公主的容顏,比花更耀眼。元小將軍甚至不願輕浮地用美麗二字形容,他認為這是貶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