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謝瀟南, 你在寫什麽?”

“謝瀟南,那些奏折那麽多,你要坐在這裏看一天嗎?”

“謝瀟南, 這個折子上說後宮不可只有一個妃子,這妃子說的是我嗎?”

“謝瀟南,你為什麽不搭理我……”

“我現在是皇帝。”他終於從繁冗的奏折中擡起頭, 看了一眼被她作亂得滿桌子雜亂的奏折。

“這不是顯得咱倆關系親近嘛。”溫梨笙撇起嘴:“那我叫你什麽?我先前聽他們叫你晏蘇,晏蘇也是你的名字嗎?”

“表字。”謝瀟南擡手將手邊幾本亂了的奏折疊放好,黑眸如蒙上清晨的薄霧,看不分明其中之色。

表字。

少年二十弱冠, 父母長輩冠其字, 自此成年。

二十歲的謝瀟南父母雙亡,謝家被皇帝清剿, 沒有長輩為他冠字,於是他以乳名作字, 為謝晏蘇。

他很喜歡這個名字,凡叫必應。

似乎承載了他對父母的思念。

窗外狂風驟雨,沉悶密集的響聲不斷傳來, 屋內燭火搖曳, 清香蔓延, 將兩人抱在一起的身影投在地上, 水滴從溫梨笙的發梢衣裙上滴落, 浸濕了謝瀟南的衣。

溫梨笙在一片昏暗中擡頭看他,對上他如墨染一般的眼睛, 好似萬丈高空上的皎皎明月, 清亮而柔和。

她好像沉溺在這雙眼睛裏, 慢慢把手擡起來圈住他的脖子, 側臉靠在他的頸子處,想與他緊緊貼在一起。

謝瀟南的手輕輕按揉著溫梨笙的肚子,聲音染上了別的情緒,變得低啞:“還痛嗎?”

腹部的疼痛本來就是心理造成的錯覺,但謝瀟南的掌心貼上去緩慢地揉著時,就不痛了。

溫梨笙嗯了一聲。

謝瀟南就收回手,擡起她的臉,聲音變得極輕,像是生怕大聲一點會驚嚇到她似的:“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溫梨笙定定的看著他,眼睛裏盛滿交織的情緒,沒有說話。

謝瀟南看著她微微抿起,呈一個下沉弧度的唇,低頭在上面吻了一下,炙熱的呼吸與她交融在一起:“告訴我。”

他的眼眸像染上了□□一般,變得沉甸黏糊,深邃無比,充滿著蠱惑與她視線勾纏,仿佛牽著她往下墜落。

溫梨笙萬分心悸,只好繳械投降,慢慢開口:“我做了一個噩夢。”

“嗯?”他從喑啞的嗓子裏擠出一個疑問的音節。

“我夢到了你。”溫梨笙聲音澀然,一說起這些又有些哽咽:“你父親被害,母親也因為思郁成疾身亡,你被困在北境的凜冬裏九死一生,謝家卻被抄家清剿,一無所有之後你起兵造反,奪得帝位,創立新朝。”

她說的很慢,但謝瀟南不催也不應,靜靜的聽著她說著。

“你曾說不定天下何以為家,後來你定了天下卻受萬人唾罵,我想找出真相還你清白,但最後我也在你身邊丟了性命。”眼角滑落的淚連成串,溫梨笙的眼睛又模糊了,看不清謝瀟南。

良久之後謝瀟南擡手,將她眼中的淚拭去,緩聲說:“你是說你夢到了我父母親朋皆亡,我走投無路起兵造反,還奪得帝位,我失去了所有,又令世人所仇視,最後連你也失去了?”

溫梨笙點頭。

謝瀟南嘴角輕牽,一個淡淡的笑浮現:“那還真是噩夢呢。”

溫梨笙看著他的表情,只覺得痛不欲生,臉蹭了蹭他的肩頸,呐呐道:“對不起。”

“你有何錯?”謝瀟南的手撫在她的側臉,拇指在白嫩的臉上緩緩摩挲。

“我把你丟下了。”溫梨笙又說。

謝瀟南眸光一沉,停頓片刻沒有說話,而後身體一下子動起來,攬著她的後腰低頭落下一吻,重重的覆在她的唇上,將她的話吞在嘴裏。

溫梨笙在他的力道壓迫下,慢慢倒在裘毯上,被他的氣息籠罩,心中的痛楚終於被緩解,如泡開的蜜餞澆在心頭上,全然是甜的。

纏纏綿綿許久,等他的力道撤去後,就感覺熾熱的呼吸搭在耳邊,謝瀟南說:“若真是如此,也該怪我無能,沒能保護好你才對。”

溫梨笙急了一下,側頭吻在他的耳朵邊:“你不無能,你是這天下最厲害的人!”

謝瀟南低低笑起來,聲音悶悶的,一下一下輕敲在溫梨笙的心尖。

“所以你先前才問我,若是日後造反會是因為什麽。”

溫梨笙先是一怔,而後想起先前她忘記那些事情時想不明白謝瀟南日後造反的真相,所以當時才問他,若是後來有一日突然造反篡位,會是什麽原因。

當時謝瀟南的回答是,謝家絕不可能背叛大梁。

是了,前世的謝瀟南也沒有背叛大梁,即便是遍體鱗傷,他仍然一心想平定天下。

溫梨笙知曉謝家人不屈的風骨和忠義,便說道:“謝家世代位高權重,聲望頗高,皇帝難免忌憚,若再加之小人的勸說挑撥,現在又查出了二十年前諾樓秘術活人棺一事,皇帝若要對謝家動手也不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