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謝瀟南手上的傷口並不深, 但血流得多,一攤開手掌全是血紅的顏色。

溫梨笙讓下人送了水和藥,打濕了錦布讓他坐下來, 輕輕的擦拭著傷口,還要將卡在肉裏的碎玉給挑出來,不管她力道輕還是力道中, 謝瀟南的面上始終沒有什麽表情。

他那漂亮的眉眼仿佛寫滿消沉。

溫梨笙從未想過有什麽東西能把謝瀟南打倒,但看見這樣的謝瀟南,她又有些害怕。

她將傷口細細清理幹凈,而後塗上藥膏, 但她沒有處理傷口的經驗, 柔軟的指腹劃過泛著血的傷口,血和藥膏混在一起, 不一會兒就將謝瀟南的手掌弄得一團糟。

溫梨笙擡眸,見他還是抿著唇, 雙眸出神,不知道在想什麽。

“世子。”溫梨笙終於開口,打破了這沉重的寧靜。

謝瀟南起初沒反應, 過了良久才像是聽到聲音一半, 眼眸緩緩回神, 移到溫梨笙的臉上。

他的面容中有一種隱晦的悲傷, 垂下眼簾的模樣看起來甚至有幾分可憐, 就想迷失在霧靄森林裏,無法尋找到回家之路的幼獸, 脆弱而無助。

單是從他那一雙眼睛裏, 都能看出他的迷茫和受傷。

這是溫梨笙第二次從謝瀟南的臉上看見這種神色, 第一次還是在夢境裏。

溫梨笙長長地嘆一口氣, 低聲說:“我以為,謝家世代驍勇,守的是國門,護的是這泱泱百姓,並非那個坐在王座上的皇帝。”

謝瀟南看著她,眼眸像蒙上一層水霧似的。

“既然如此,那這江山是誰來坐又有什麽關系呢?若是當今皇上並非明君,昏庸無能無法守大梁的昌平盛世,這天下多得是心懷大義之人,對嗎?”

這話說得極其大逆不道,但凡泄露一點,則必是砍頭誅九族的大罪。

若是尋常說給謝瀟南聽,指定只要被他管教的,但眼下這話說給他,他卻半點反應沒有。

溫梨笙正想著想想別的話來寬慰他的時候,卻聽他慢慢開口了:“去年七月,洛雲城傳來密折,成當地出現活人埋棺,根據報上來的密折所言,棺材所埋之處皆畫有陣法,他們懷疑這可能是某種邪術。”

“去年十月,我父親被派去洛雲城探查情況,卻一無所獲。十二月,陵城傳來相同的密報,仍是我父親前去探查,此後半年的時間裏,一共有十數密報傳來,”謝瀟南嗓音有些沙啞陰沉:“皆查不出背後的勢力。”

溫梨笙這才明白,謝瀟南為何如此難過了。

與諾樓國做交易,出賣大梁國土的是先帝,但先帝在位時並未傳出活人棺事件,而今先帝已經駕崩,長生教大肆宣揚這陣法,害死成千上萬的無辜之人本是幾年後的事,現在沒人知道皇帝將來會引起血色動亂。

謝瀟南本不會這般失望,但已有頻頻密報在先,後有洛蘭野拿出的證據在後,他只需要看一眼,就知道那些傳來的密報為何多次前去探查都一無所獲了。

因為始作俑者正是當今皇帝,所以不論派誰去,派多少人去查,活人棺背後的教派都不可能查得出來。

溫梨笙原本以為長生教的事是從建寧八年才逐漸開始的,然而實際上在建寧六年就已經開始發生這種事了,只不過這時候的事在各地官員的可以壓制和皇帝的暗中控制下,消息並沒有傳開,後來亂世橫生,長生教擴大規模後,這種活人棺秘術才傳遍了整個大梁。

溫梨笙一時間什麽話都說不出來,只覺得心中悶悶的難受,她細細地將謝瀟南手上的傷口抱紮起來,打上結扣,看著他修長的手指,片刻後俯下頭,在他的掌心落下虔誠一吻。

溫梨笙想,其實她根本不需要對謝瀟南說什麽安慰的話,內心無比強大的謝瀟南,不會被任何東西擊敗。

“謝瀟南就是這世上最厲害的人,不可戰勝。”溫梨笙將她前世對溫浦長說的話重復了一遍。

她看著謝瀟南的眼睛,說:“你會所向披靡,戰無不勝,將所有擋在你面前的障礙全部清掃幹凈,你會成為大梁的守護神。”

“謝瀟南,你真的很了不起。”她發自內心的贊嘆。

謝瀟南聽了這話,眸光終於出現了動容之色,他將手指緩緩蜷縮,把溫梨笙抱紮的傷口握在掌中,他看著溫梨笙,從她的臉上看不出一絲安慰與同情。

他看到了崇拜與仰慕,真誠的誇贊和發自內心的拜服。

謝瀟南拉著她的胳膊,將她拉到懷中抱住,耳朵蹭了蹭她的臉頰,輕聲道:“多謝。”

溫梨笙哼聲說:“要謝我,嘴上說說可是不夠的。”

謝瀟南反問:“你想如何?”

溫梨笙從他懷中稍稍撤開些許,雙手捧著他的臉頰,這樣的姿勢她比謝瀟南要高一點,低頭吻住他的唇時,謝瀟南只得微微仰起頭。

這大概算是溫梨笙第一次主動親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