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當初世子進千山書院的頭幾天, 沒人知道他的身份,只以為哪家從外地而來的小公子,直到他們看到千山書院的院長在眾目睽睽之下對謝瀟南行了大禮, 他的身份這才傳開。

他身份這般尊貴,自然有不少人想盡辦法與他攀交情,然而他看起來並不好相處, 先前施家的嫡小姐只是喊了一聲謝公子,就被謝瀟南當場駁了面子,夫子也借機敲打,讓所有人在世子跟前都必須要恭恭敬敬, 不得半分越矩。

所以眾人都只敢遠遠觀望這個從奚京來的貴少爺, 誰也不敢再湊上前去。

但溫梨笙方才與他說話不僅話中含著些許抱怨加威脅,且還沒有用尊稱, 這樣肆無忌憚的越矩,世子卻仍然心平氣和, 不見半點惱怒和冷臉,與之前的模樣判若兩人。

溫梨笙將小書箱往桌上一甩,把裏面準備好的筆墨紙硯拿出來隨意擺在上面, 紙上還有她抄寫一半的《勸學》。

她將東西備好之後, 左右看了看, 發現這個學堂還有幾個熟面孔。

一個是先前在梅家酒莊見過面的莊鶯, 她父親是溫浦長的下屬, 在沂關郡為官多年一步一步爬上去的,快爬上郡守位的時候卻被從天而降的溫浦長給擠了下去, 所以莊鶯的爹記恨溫浦長, 莊鶯也記恨溫梨笙。

這姑娘就是之前在梅家的飯局上吹噓自己小時候曾去過奚京, 住的地方與謝府隔了半條街, 有時候一出門就能撞見世子。

後來被吹捧的昏了頭,在無人的地方喊住謝瀟南企圖用幼年的事套近乎,卻被謝瀟南的屬下十分不給情面的嘲諷了一番。

這事溫梨笙清楚的很,她當初就是被狗追的躲在大缸聽到的。

如此一想,她停留在莊鶯身上的目光就有些久了,被莊鶯察覺,有些淩厲的眼睛瞪過來,很不待見的問道:“你看什麽?”

溫梨笙與她向來不合,若是擱在以前,她這會兒肯定反唇相譏與她互嗆起來,但溫梨笙重生過一次,覺得自個也不是什麽幼稚的孩子了,自不會與她爭這些口舌,便道:“看你面熟,所以多瞧了兩眼。”

她也就是隨口一說,但莊鶯自尊心極強,覺得她說這話是瞧不起自己,當即氣紅了臉,冷聲道:“溫小姐這般大的架子,自然是記不得我們這些小人物。”

溫梨笙想了想,說道:“怎麽會呢,城北那個瘸了腿不識字的乞丐我都記得清楚。”

莊鶯更怒了,眉毛緊緊皺著,滿臉寫著生氣,自知嘴皮子是說不過溫梨笙的,她拿著手中的毛筆撒氣,狠狠在硯台中戳著。

溫梨笙嘖嘖嘆氣,老氣橫秋道:“這孩子脾氣可真大。”

堂內安靜過一陣後,又響起了小聲的議論,正在此時有兩個人一前一後的踏進門來。

走在前頭的是施冉,她身著雪青色長裙,帶著孔雀藍的墜珠步搖,面上妝點粉黛紅唇艷艷,走的時候耳墜輕輕搖動,瞧起來極為艷麗。

溫梨笙擡眼看到她的時候有些許驚訝,沒想到她會打扮得這樣精致來學堂。

或許是前些時候在遊宗授課的時候,她當時胡編的一番話被施冉聽到了心坎裏,打算放棄進宮選秀,將希望押在謝瀟南的身上。

施冉確實生得貌美,再用心裝扮一下,站在人堆裏就尤為顯眼。

走在她後頭的也眼熟,是先前沈嘉清在千山書院門口起沖突的那個,被撕了半條袖子的高個子少年。

施冉眼裏仿佛沒有其他人,進門的第一時間就朝謝瀟南的位置看,見他正坐在那裏,神色頓時有了微妙的變化,她腳步停了一下,朝後面的人說道:“看來咱們算是來得最遲的了。”

她聲音有些大,在低低議論聲中的堂中顯得很突兀,一時間眾人看向她。

謝瀟南像往常一樣挺著腰背坐著,頭微微低下看著手中的東西,聽到什麽動靜都沒有擡頭,讓施冉失望的輕輕咬了下紅唇。

隨即她目光一動,這才看見了謝瀟南身邊那個平日裏空著的位置此時坐著個人,正用手支著頭看她。

視線對上時,把施冉的微表情全部收入眼底的溫梨笙彎眸,笑眯眯道:“好些日子不見了,施小姐,今日看起來氣色不錯,像只花蝴蝶。”

施冉當場驚得走不動道,倒吸一口涼氣:“你怎麽在這裏?”

溫梨笙還是笑:“回來看看啊,指不定有人掛念我呢。”

施冉道:“千山書院不會有一個人掛念你。”

溫梨笙道:“那倒也是。”

施冉朝她走來:“你並非千山書院的學生,你來這裏做什麽?”

她問的這問題,也是在場所有人的共同問題,於是所有人都盯著這處嗎,想看看溫梨笙如何回答。

那溫梨笙必不會讓他們失望,說道:“世子爺缺個伴讀,所以就讓我來千山陪他讀幾日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