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零六章 五百萬長刀所指

“大學士真是好眼力!”

李軒見李善長也認出他們父子二人血脈相連,不由愉悅的哈哈大笑。

隨後他又語含安撫:“如今大晉的皇帝都是燕王一脈,一直都善待大學士後人。大學士如今身列神班,過往的恩怨,大學士就不要再計較了。”

其實李善長生前落到那樣的下場也是咎由自取。

這位臨退時還不知避忌,舉薦了同鄉兼姻親胡惟庸擔任右丞相。

胡惟庸卻在任期內在朝中遍植朋黨,不遺余力的打擊異己,使得淮西朋黨集團的勢力不斷膨脹。

且其人自恃有淮西文武抱團支持,獨斷專行,許多生殺黜陟等重大案件,都不向太祖請示。

李軒心想換成自己,也絕不能容。

說來昔日他先祖李樂興作為太祖身邊第一謀士,功勛卓著,卻只得封‘誠意伯’,且始終無法進入內閣,就是淮西文武壓制阻撓所致。

那胡惟庸甚至有毒殺他家先祖之意,李樂興只能被迫假死脫身,退往外域太虛。

當時那群跟隨太祖起兵的淮西功臣,確實太不知收斂,也過於排外。

“臣下豈敢?”李善長想起自己被斬殺的全族老幼,心裏還是恨海難填。

可他面上還是恢復了笑意:“那都是幾百年前的事了,老夫日常思之,也知當年所有禍端都是老夫作法自斃,自食其果。善長心內雖然憤恨難平,可恨的只是太祖一人。

而今的大晉天子卻是陛下的子嗣,善長豈敢有怨恨之心?陛下對善長恩同再造,又將善長三子都冊封為天庭文吏。善長如若還恩將仇報,那就是畜牲不如了。”

他這些年取得的香火神力,大多都用在維持幾個孩子的真靈上了。

可隨著時間的推移,他日常取得的香火越來越少,連自己都有了轉化怨靈的趨勢。

所以他對李軒的感激也是真心實意。

李善長隨後語氣一折,轉開了話題:“陛下讓我整理南直隸田籍,難道是為改良大晉稅法?”

大約半年前,李軒抽調幹員,在南直隸一帶丈量田畝,清理私田,統計人丁,用時半年才完成,重造了這些田籍黃冊,解送京城交由禦覽。

李軒對於地方官卻缺乏信任,就將高達數萬冊的田籍交給李善長,讓他調集幹吏整理統計。

可這位昔日大晉開國初年的宰執,卻從中洞悉了李軒的用心。

“朕確有此意!”

李軒點了點頭:“一個是攤丁入畝,一個是官紳一體納糧,一個是田地累進稅制,朕準備先在南北直隸試點,一起推行此政。”

李善長仔細想了想,就苦笑道:“這都是有益於百姓,有益於社稷之政,可吾只恐天下士人沸反!”

大晉的財稅制度,由他與太祖一手制定。

可當時的許多善政,現在已經是成為大晉的惡瘤。

比如給予讀書人的免賦稅,免徭役,原本這是給讀書人的優待。可時至如今,讀書人卻已占據了世間巨大多數良田,還有許多人田地掛靠在他們的名下,用於獲取免稅資格。

還有商稅,大晉初年的商稅是三十稅一,太祖認為商稅太高的話會壓榨百姓,可如今也被士人敗壞得差不多了。

比如運河沿線,士人們攜帶一些商品,是不需要支付商稅的。

不過李軒推行的這些改革,勢必要被天下士大夫群起反對。

李軒卻手握著他的腰刀,不屑一笑:“刀子在我手裏,士大夫沸反盈天又如何?且儒人當中,並非都是沒有遠見之輩。”

此時《軍田永佃法》已經推行於天下行省,這使得李軒在衛所軍內部,擁有了巨大聲望。

只需他一聲令下,這滿天下的五百萬衛所軍,都會毫不猶豫的聽從。五百萬把長刀所指,天下誰敢不從?

李善長擔心的,卻是士大夫由此造謠生非,誹謗國事,損及李軒的聲望。

“陛下,今年以來,大晉民間糧價大跌,田價也由此劇降,所以陛下大可徐徐圖之的。半年來朝廷在地方豪強手中大規模贖買田地,然後貸售給百姓耕種,這方法就很不錯。”

“此法治標不治本。”李軒卻搖著頭:“均地與稅法若不能在我手中完成,後世之人只恐無此能為。”

他心想如果不趁著現在朝廷力強之刻,先把根子板直過來,難道還能指望日後那些執政的士大夫?

似張居正這樣的人幾百年才出一個。

現在也是阻力最小的時候,只因糧價暴跌,南北直隸的地主們在土地裏面很難賺到錢了,反倒是最近在南北直隸開建的眾多工廠深受追捧。

許多有遠見的士人都開始將田地變現,參股入南北直隸的各家工廠。

不過這種開明之士還是太少,李軒推行這三項新法,就是為逼迫地主豪強們賣地,進一步的打壓田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