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六零章 奉旨剿滅

宮城內舉行朝會之刻,釋空信就在大時雍坊一間不起眼的小院內等候。

當朝會的決議被送入到釋空信手中的時候,他的眼前就一陣發黑。

他預感到李軒會向他們發難,可沒想到這位汾陽郡王會如此的狠絕毒辣,不留余地。

在場的一眾高僧大德,都發出了含著恐慌之意的驚呼聲響。

“這個汾陽郡王,他難道是邪魔嗎?”

“不用懷疑。這一定是第六天魔王的轉世之身。此人降世,就是與我佛門,與佛法為敵。”

“這是佛劫,魔難啊!他怎能如此,怎敢如此?”

“這可如何是好?居然要恢復太祖時期的僧牒數量,可那個時候,整個天下都不到一萬二千張僧牒。可以諸佛寺的僧人數量,十倍都不夠用——”

“還有禁止捐獻,將所有寺田充公,我們該怎麽養活寺中這麽多人口!”

釋空信的意識漸漸恢復過來,他想這些人根本就抓不住重點。

李軒真正的毒辣之處,是讓他們交出所有佛門經典,由朝廷厘定真假。

也就意味著朝廷從此之後掌握主導佛門教義的權利。

還有心月蓮菩薩,那位汾陽郡王,分明是要枯本竭源,直擊心月蓮的根本——

此時諸人的目光,都往釋空信看了過來。

“空信大師,看來這場佛劫已無可扭轉。就不知現在的情況,我等該如何應對?”

禪宗乃佛門八宗之首,少林則是禪宗祖庭。

釋空信身為禪宗首座,自然也身負佛門八宗數十萬僧人之望。

“為今之計,就只有用不得已之策了。”

釋空信的眼中冷焰躍動:“號令天下佛寺,從今日起閉門自守,不理世事!”

“這是一個辦法!無我佛門鎮壓約束,這天下間必定群魔亂舞,不知會有多少魑魅魍魎蜂擁群起,為禍人世。”

在眾多僧人中,一位面有刀疤的老僧面色沉冷,語聲凝然道:“可只是閉門自守只怕還不夠。昔日的三武一宗,四次佛劫,我佛門也是這般的做法。如同刀下之肉,任由宰割。可結果如何?都是隔了數百年才恢復元氣。”

所謂的‘三武一宗’,是北魏太武帝,北周武帝,唐武宗,周世宗四位皇帝,都曾主導滅佛,給佛門帶來滅頂之災。

釋空信揚了揚眉,心想只是不理世事,肯定是行不通的。

可此處人多耳雜,他怎敢將他的謀劃述之於口?

比如鼓動信徒與官府作對,比如資助凈土宗,白蓮宗擾亂地方,又比如將他們佛門鎮壓的大魔巨孽放歸人世——

這些事明犯法紀,他們只能不留痕跡的做,絕不能說。

別看這裏的眾多高僧大德,都是一副義憤填膺,群情激憤的模樣。

可一旦未來事有不諧,這些人一定會將他今日的言語出賣。

“諸位,如今的形勢,與三武一宗時的情形不盡相同。需知昔日唐武宗橫掃天下藩鎮,修為高絕,可在‘會昌佛難’之後不到一年,就暴斃於宮中。

周世宗神武雄略,乃五代第一英主。其人也大肆滅佛,卻也是壯年身死,甚至使江山社稷落於前趙之手。”

釋空信目光平靜無波的掃望著此間的眾多僧人:“如北魏太武帝,北周武帝,也無一長壽。由此可見,佛門報應之說絕非虛言。那三武一宗尚且如此,何況李軒一個郡王之身?他以臣子之身,卻敢妄興佛劫,這是他的取死之道!”

此時這院中的眾僧,都不禁精神大振。

釋空信語聲森冷道:“諸位有什麽想法,大可去做,無需問我。只需能彌平此番佛劫,自有無量功德加身,心月蓮菩薩在心蓮佛國,也一定會垂顧你等。”

他隨後合十一禮:“朝廷決議已出,老衲在此多留無益,就先告辭了。”

就在語落之際,釋空信的身影就化作了片片杏花飄落於地。

釋空信離開之後,院中的眾僧也紛紛散去,只留下了幾位白須冉冉,面貌和善的僧人。

其中一人一聲嘆息:“昔日禪宗百丈懷海禪師制定《百丈清規》,說‘一日不做,一日不食’,卻被如今的禪宗弟子,忘得一幹二凈了。”

所謂一日不做,一日不食,是一日不做事,一日不能食。

這是告誡佛門弟子,不能五體不勤,不事生產。

可如今的禪宗,絕大多數都被信徒供養得肥頭大耳。

此時另一僧人則嘆息道:“天生三武禍吾宗,釋子回家塔寺空,應是昔年崇奉日,不能清檢守真風。昔日我佛釋迦牟尼曾說,我佛法非外道天魔能破,而僧人不守戒律,敗壞清規,如‘獅子身中蟲,自食獅子肉’。

我們這些同道,為名利財祿所迷,為外道所惑,只怕非但不能消弭佛劫,反倒會使佛劫更加深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