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二零章 一生一世陪著你
李軒不知於傑與景泰帝兩人的議論,他出了皇宮之後,就來到了菜市口的法場上。
今天是夏廣維案與騙取鹽引案犯問斬之日,總計有一千八百人在今日將被斬首。
這些人也是倒黴,碰到了襄王逆案。
原本他們的罪名可輕可重,輕就是營私舞弊,騙取鹽引;重就是官商勾結,致使北方糧倉虧空,導致土木堡大敗。
原本天子之意,最多也就是斬殺個兩三百主要的案犯及其家屬以儆效尤,其余人則判流放的。
可這些人又偏與襄王攪合在一起,想要脫罪不說,還打算隱匿家財。
天子因此故震怒不已,在朝會中對一應負責審案的三法司官員大發雷霆。
這就斷絕了許多人的生路,將近兩千人被即日勾訣了斷。
朝中也再無人出頭為他們說話,只有一些禮部給事中就行刑的時間抗辯了幾句,認為這不合天時,可力度也僅限於應付了事的程度。
只因這些鹽商與罪官又多了一條致命罪名——黨附襄王!
所以哪怕是胡濙,於傑,商弘,汪文這樣的儒學宗師看來,他們也是死不足惜的。
何況在天子眼中,唯獨與襄王有涉一應事務,是他絕對不能容忍的。
李軒抵達法場的時候,已經天近黃昏,菜市口的行刑也到了尾聲階段。
此時只有十幾個主犯還沒有斬殺,他們都跪在刑台之下的血泊中,一一個臉色煞白,呆若木雞。
這次刑部定下的行刑秩序堪稱酷烈,竟是先斬家人,後斬主謀。
這些往日裏作威作福,起居八座,鐘鳴鼎食的大鹽商與官員,只能看著他們的親人被身首兩斷,然後由收屍之人一一擡走。
李軒對這些死期已至的鹽商不感興趣,他直接走入到旁邊一座酒樓,找到了羅煙。
今日她一直都呆在這邊,說是要看這些仇人的下場。
不過當李軒登上這座酒樓的第五層,卻發現羅煙正趴在酒樓一側的窗欄旁嘔吐,一張小臉一片煞白。
李軒見狀就不禁一聲哂笑:“煙兒,怎麽樣?感覺如何啊?”
之前他就勸過了,讓她別過來,可羅煙卻不肯聽。
“還能怎麽樣?當然是痛快至極!”羅煙當即仰起了天鵝般優美的脖頸:“感覺念頭通達,心胸一暢。平生快意之時,無過於今日。”
她其實早就後悔了,羅煙原以為自己在南口關前已經見過了屍山血海,這區區不到兩千人的斬刑,不過爾爾。
可那斬刑才到一半,羅煙就已經受不了了。
那眾多男丁也就罷了,都活該受刑。問題是那些被坐罪處斬的婦孺,讓她生出了惻隱之心。
不過這是自己選的,跪著也得看完,羅煙絕不肯在李軒面前示弱。
“嘔~”
羅煙視角余光望見一具屍首,於是又吐了起來。
她其實吐不出什麽東西,就只是幹嘔。
李軒又一聲輕笑,拿著一個小藥瓶放在羅煙的鼻前晃了晃。
羅煙聞到了一股清新的氣味,當即精神一醒,胸中那翻江倒海的惡心感也為之一寧。
“這是什麽?”羅煙不由看著他手裏的瓷瓶,好奇的詢問。
她也曾嘗試用藥物來鎮壓體內的惡心感,不過都沒用。
“這是江南醫館制做的‘千金薄荷散’。”李軒一邊說著,一邊將手裏的瓷瓶丟給了羅煙:“江伯父發明出來的神藥,專治孕吐的。
我嫂子她不是懷孕了嗎?據說孕吐的很厲害,我就向江伯父求教,他就給了我這東西,沒想到對你也有用。”
可惜此物價格昂貴,沒法普及到民間。
羅煙則心想孕吐?她感覺怪怪的,可還是從心的把瓷瓶放在自己的鼻間。
接下來她看剩下十幾人被斬首,果然都沒有再吐了。
不過在這些大鹽商與罪官的人頭都落地之後,羅煙的眼中卻現出了一抹復雜的神色,一陣怔怔失神。
李軒見狀,不禁神色微動:“讓我猜猜,你這是大仇得報,感覺人生突然就沒有了目標?”
羅煙聞言暗暗一哂,要說大仇得報,早在斬殺唯真和尚,父親沉冤得雪的當天,她就已對這樁仇恨釋懷了。
有一段時間,她確實感覺自己的余生突然就沒有了意義。前路一片茫然,讓她不知所以。
不過那段時間非常的短暫,僅僅半刻時間都不到。
只因她發現自己的一顆心早就有了寄托,無法舍棄——
羅煙斜目深深看了李軒一眼,然後就口不對心的一聲嗤笑:“誰說我人生沒有目標?以前我一直都是為報仇雪恨而活著,現在就是為自己。來這世間走一遭,自當活得快意瀟灑,自在逍遙。”
李軒不由暗感欣慰,心想這心態是對的,人就該這樣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