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 東風夜放花千樹(第2/2頁)

讓李軒輕松了一口氣的是,他這一手醜字並不影響他的書寫。

“你這字,簡直狗爬。”

宋子安先是嘲諷,然後臉色就一陣僵硬。

這個家夥,他在這卷軸上寫出了‘東’字?這怎麽可能?不是說這卷軸,只有上品文意才能留痕?

此時龍睿也一聲驚咦,他定神注目著李軒手握的筆。看著那筆下的一行文字,一個個現於紙上。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眾裏尋她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這是辛棄疾的《青玉案·元夕》,是描寫正月十五日上元節夜,夜裏的花燈,像春風吹開了千樹銀花,又像滿天繁星雨點般落下。寶馬拉著的彩車奇香四溢,都是來觀燈的富貴人家。悠揚的簫聲四處回蕩,皎潔的明月漸漸西斜,魚龍彩燈歡快飛舞,通宵達旦不覺困乏。

女子們打扮得似玉如花,蛾兒雪柳頭上遍插,她們笑語盈盈地走過,一路上香氣飄灑。我焦急地把她尋找,在人群中找了千百回也不見她。突然間我一回頭,不經意間卻在燈火稀疏之處發現了她。

這首詞的上半闕,用在這燈火輝煌的城隍夜市,倒還算是應景。可詞的下半闕,其實是有些不符合他與薛雲柔之間的情況。

可李軒想到不久前,他在廟會之外望見薛雲柔策騎而至的身影時,他的心情也就只有這首辛棄疾的詞,能夠表述個七八分。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

龍睿在低聲沉吟,細細揣摩的時候,旁邊也早有書童,將詩詞的內容大聲宣讀。

一時間這整個台上台下,都寂靜到落針可聞。幾乎所有人,都在仔細傾聽。

薛雲柔初時還只是為這首詞的優美辭藻驚艷,可當她聽到‘眾裏尋她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時,卻感覺自己的心臟‘嘭’的一聲,被什麽東西狠狠的撞了一下。又像是被人用力抓住,漏跳了好幾拍。

薛雲柔面色嬌艷,毫不猶豫的飛身而來,直接來到了高台上,將那卷軸取在了手中。她愛不釋手,喜不自勝的細細觀看著,心緒間一股難以言喻的甜蜜縈繞流轉。

就唯獨這字有些醜——嗯,是可愛!

可薛雲柔還是暗生惱恨,心想這都是彭富來與張嶽那兩個混賬,把軒郎他給帶壞了!

否則以軒郎的天賦與才情,但凡在練字上花點時間,都不會把字寫得東倒西歪,像春蚓秋蛇。

而此時人群當中,隱藏在角落裏的江含韻,則是神色復雜的呢喃著。

“眾裏尋她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好詞!我活了三百年,也就只聽到三五首詩詞,能夠與之比較了。”

懸在半空中的聽天獒飽含深意的望向了江含韻:“其中就包括那首‘雲想衣裳花想容’,那是李軒給你做的吧?”

江含韻冷冷的睨了它一眼,目中流露出的寒意,讓聽天獒當即打了一個寒戰。

在台下,樂芊芊先是面現出驚艷之色,眸光熠熠生輝的看著台上的李軒。隨後她卻又面色寥落,傷感自憐,這首詞是極好的,都尉大人的才情,真可驚艷世人,可卻非是為她所作。

“這卷軸多少錢?”薛雲柔看了一陣,就小心翼翼將那卷軸收好,然後直接就放入到她袖內:“出個價,我買了。”

“此物就送給姑娘了。”龍睿還是很上道的,他接下來又往鳥籠一指:“這只神血青鸞,二位也可帶走。”

這個時候,他才發現那一直神態萎靡的神血青鸞,此時竟擡起頭,瞳光灼灼的看著李軒。

龍睿頓時想起了之前玄塵子的言語,這只鳥兒不但性情極傲,還是個情種。

——這莫非是看對眼了?

“彩頭先不忙取。”

李軒此刻雖是笑望著龍睿,可眸中卻略含冷意:“看你這裏的眾多對聯,可見龍兄是極好此道?就不知龍兄可敢答我一題?只要今晚龍兄能夠對上,那麽這神血青鸞我可原樣奉還。”

龍睿頓知這報復來了,眼前這位不好相與啊。

旁邊的王靜就是前車之鑒,到現在還埋首於棋盤上冥思苦想。

他卻毫不在意,神色的自信地回道:“都尉大人只管出題便是!”

李軒則背負著手,唇角微揚:“我前些年去杭州陪兄長迎親的時候想出了一個上聯,自己卻一直都對不上。遊西湖,提錫壺,錫壺掉西湖,惜乎錫壺。龍兄以為如何?”

龍睿的神色,頓時就轉為凝重。他眼裏的自負,正在漸次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