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九章 急切

章惇微低著頭,一言不發。

趙煦將這道奏本放到一旁,忽然道:“大相公,十四妹在章府可還好?”

章惇躬著身,道:“公主賢惠明理,全府上下,頗為敬意。”

趙煦點點頭,道:“陳皮,你送大相公出宮,好生照料,出了事情,唯你是問!”

“是。”陳皮應著道。

“臣告退。”章惇緩慢起身。

趙煦目送章惇離去,目光再次趙挺之的奏本,招來一個黃門,低聲道:“去,告訴陳皮,將朕當年與大相公說的,絕不相負的話,傳出去,傳給趙挺之聽。”

“是。”黃門應著,快步出去。

趙煦看向門外,良久,輕輕吐了口氣,站起來,自語道:“這天氣,越來越悶了。”

陳皮的動作還是很快的,一些聲音在宮裏流轉,就傳到了政事堂。

趙挺之聽到消息,神情變了又變,最終默默無聲。

李清臣這會兒,站在政事堂外,看向宮門。

章惇剛走不久,並沒有來政事堂,也沒去青瓦房。

他擰著眉,一臉冷漠之色。

他心裏已經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世人都傳言,他是章惇的繼任者,未來的大相公,但眼見章惇半隱退,他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晚間。

宮外一處不起眼的酒樓。

趙煦躺在床上,李清趴在他胸口,撒嬌道:“你就座椅首詞嗎?多少年了,你就給我寫一首嗎?”

趙煦的右手在她背上,笑著道:“要好詞,你爹不行嗎?你覺得你爹不好,你爹的同門,秦觀寫的極好,再不行,你師公東坡先生,我去給你要幾首。”

李清皺鼻子,哼了一聲,道:“那我就讓我爹知道我們的關系!”

趙煦笑了,道:“想進宮了?”

李清俏臉猶豫起來,趴在趙煦胸口不說話。

趙煦也不在意,李清不想進宮,想自由一點,他也由著她。

這會兒,章家東府。

章惇,章家兩人坐在屋檐下,看著清涼與色,小酌閑談。

有個十三四歲的少年在不遠處路過,章楶忽然睜大眼睛,道:“那是誰,我怎麽沒見過?”

章惇看了眼,道:“章援的孫子。”

章援,章惇的第四子。

章楶輕輕點頭,道:“章援的孫子都這麽大了。”

章惇神色不動,躺在椅子上,靜靜看著月色。

外面都說他快不行了,實際上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身子骨還行,思維也很清晰,沒有老糊塗。

章楶瞥了他一眼,道:“消息是宮裏傳出來的,應該是故意傳給趙挺之聽的。”

章惇一動不動,道:“我知道。”

章楶也看向月亮,道:“這些話,確實是官家當年親口說的,這些年過去,已經沒人記得。官家這個時候放出風來,是想給你我一個善終。”

他們都是古稀之人,身體再好也活不了多久,離開朝堂,是必然的。

所有人都看得出來,但有些人心急,希望送他們一程。

趙挺之一而再的彈劾章惇,是看到了這一點,認為章惇是將死的病虎,不足為懼。同時,近來因為變法的諸多問題不斷累積,需要有人來承擔。

最合適的,莫過於章惇這個宰執了。

這也符合朝野太多的人想法,一旦章惇被趙挺之參倒,那麽,他將是順理成章的下一任宰執了。

章惇伸手拿起一杯酒,輕輕啜了一口,道:“你我若是善終,我們章家就沒有善終了。”

章家眉頭先是皺了下,旋即明白了。

王安石死了那麽多年,還有無數的口誅筆伐。章惇在位,得罪了太多人,一旦章惇與章楶死了,無依無靠的章家,會被撕成碎片。

“你想怎麽做?”章楶道。他這個年紀,已經看破生死,不在乎自身,可他的一眾家人,他得顧全了。

“我已經安排了。”章惇淡淡道。

章楶看著他的側臉,便沒有再問。

與此同時。

陳皮帶著一道奏本,急匆匆敲響了趙煦的門。

趙煦與李清已經睡了,聽到敲門聲,李清嘟囔一聲,翻過身。

趙煦披好衣服,打開門。

陳皮連忙低聲道:“官家,出事了,有人去禦史台,狀告大相公貪瀆修河款三十萬貫。”

趙煦沒有接奏本,奇怪的道:“這種事不是時常有,有什麽特別的?”

陳皮緊繃著臉,越發的低聲道:“證據確鑿。”

趙煦臉色微變,接過彈劾奏本,發現是工部一個員外郎彈劾的,羅列了章惇貪汙修河款的時間,地點,經手人,甚至於,還有賬本!

趙煦神色變得難看,冷聲道:“又是趙挺之搞出來的?”

陳皮道:“小人不知,已經讓皇城司去查了。”

趙煦心裏怒氣湧動,冷哼一聲,合起奏本,大聲道:“回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