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章 離

章並易神色動了動,歪過身,笑著與王誠明道:“這些贓物,王禦史是怎麽打算的?”

王誠明連忙側身,以示恭謹,道:“按照規矩,禦史台,或者南禦史台的人會來接受,最終充入國庫。”

章並易故作思考,道:“浙江路巡撫衙門以及蘇州府,都是有刑房的,按照規矩,是不是應該由刑房暫押?”

王誠明不動聲色的看了眼章並易,道:“巡撫說的也沒錯。”

章並易還以為王誠明聽懂了,大喜的道:“好,就按照老規矩辦。”

王誠明眼神微變,這章並易就這麽迫不及待了?

所謂的‘老規矩’,就是下面的人分一分,然後剩下的,才會上交給朝廷。這‘老規矩’,至少是五成!

王誠明沒有再說,徑直出門,招過一些人,交代一番。

而後,他又去見了司馬向德,查看了眾多的贓物,詳細的登記了一份賬簿。

章並易在客廳裏坐的百無聊賴,找了個借口就走了。

王誠明等他走後,揣好他寫好的賬簿,離開司馬府,徑直來到了狀元樓。

二樓。

趙煦與楚攸正在說話,王誠明就來了。

楚攸原本坐在趙煦對面,連忙站了起來。

“官家,這是剛剛抄撿的賬簿。”王誠明恭謹萬分,將賬簿遞過去。

趙煦一只手拿著茶杯,一只手隨意的翻著賬簿,看著筆墨未幹,笑著道:“這是幾成?”

王誠明嚇了一大跳,噗通一聲跪地,道:“啟稟官家,雖是匆忙所寫,但與總額絕對相差不大,臣並無從中中飽私囊,若貪一分,臣甘願受罰!”

趙煦瞥了他一眼,慢慢翻著賬簿,看到最後的:四百八十二萬貫,面露思索。

司馬向德在蘇州府盤踞多年,橫征暴斂,上辱朝廷,下欺百姓,朝廷早就忍無可忍。

這四百八十萬,只是剩下的,這麽多年,他吃下了多少民脂民膏,還有蘇州府上上下下,大大小小,與他沆瀣一氣的官員。

趙煦慢慢合上,喝了口茶,道:“你覺得,章並易這個人怎麽樣?”

王誠明完全沒想到,趙煦沒有追問司馬向德抄家的事,反而問起了章並易。

王誠明謹慎的看著趙煦,沉默片刻,道:“回官家,章巡撫,出身顯赫,早有功名,才華顯著於京洛,政績揚海內,臣僅聽聞,不敢置評。”

趙煦眉頭一挑,這王誠明說的是些什麽東西?

不管王誠明說不說,趙煦都已經對這個章並易查的差不多了,暗自搖頭。

不管是神宗朝的‘王安石變法’,還是他現在推行的‘紹聖新政’,裏面混雜的人都一樣難以說得清楚。

當初堅定反對變法的呂家出了一個堅定變法的呂惠卿,現在堅定變法的章家,出幾個反對變法,蛇鼠兩端的,也不意外吧?

趙煦想了許久,搖了搖頭,將賬簿扔給地上的王誠明,道:“你的事,既往不咎,給朕料理幹凈了,新的知府,朝廷那邊會盡快遴選,你且暫代。去吧。”

王誠明接過賬簿,擡著手,沉聲道:“臣領旨,謝恩!”

等王誠明走了,趙煦坐在凳子上,仔仔細細又想了許久,有些厭煩的站起來,看著楚攸道:“你留在蘇州府,整頓浙江路軍務。胡中唯,郭成,走吧,上船。”

“臣領旨!”

一眾人應話。

趙煦則徑直走向他的屋子,半躺在床上,腦海裏都是蘇州府的所見所聞。

‘這是已經固化的一個社會,沒有大變,就會一直這樣下去,不可救藥……’

由政治,經濟,文化,趙煦一路想到了司馬向德,而後是商人,百姓,種種狀態,都在指向一個事實——變法不易。

‘慢慢走,慢慢看……’

趙煦暗自吸了口氣,壓著躁動不安的內心。

他隨手拿起一個梨,一邊啃著,一邊看向窗外,神情依舊是思索。

如果說,章惇,蔡卞等人的急切是表露的清晰明白,趙煦的急切,則更為內斂,幾乎沒有外漏過。

猶是這樣,趙煦的急切,比章惇等人更為迫切,也更為焦慮。

只不過,他隱藏的好而已。

趙煦對他的心態是十分清楚的,吃了幾口梨,隨手又扔了出去,對著外面大喊道:“讓趙似,種師中到泉州等著我。”

“是。”外面好像有人被砸中了,連忙應聲。

趙煦咂咂嘴,環顧一圈,奏本,衣物十分淩亂,也懶得收拾,拉過被子,直接倒頭就睡。

但是不一會兒,他又坐了起來,滿臉的無奈。

“見了鬼了……”

趙煦察覺到情緒的不對,想了想,又起身,出了門,來到欄杆前,拍著欄杆,眺望著海面方向。

‘蘇州府都這樣,江南西路怕是更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