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五章 囊中

王季長在猶豫,在掙紮,久久不說話。

孟唐與他是面對面,看著他的表情,默默低著頭。

他與這王季長,在某些方面很相似,當初的孟家面臨滅頂之災,他一個人孤零零的,如浮萍,舉目無親,無依無靠。

那場景,比王季長還淒涼萬倍。

他在想,當初若是有人這樣指點他,縱然他不會答應,那段日子會不會不那麽難熬?

“好!”

不等孟唐多想,王季長忽然咬牙,看著趙煦一臉堅定的道。

趙煦訝然,拿過桌上的折扇,笑容有那麽點古怪,道:“你想好了?你要是這麽做了,就會變成過街老鼠了。”

王家舉告司馬家,或可脫身,或可減罪,但必然遭同族或者士族唾棄。若是王季長一個人舉告,那他就真的成過街老鼠,人人喊打,親族都不會容他了。

王季長深深吐了口氣,道:“人生在世,沒有什麽比活著更重要了。我從來沒有指望什麽人能夠理解我,所謂的感同身受更是不存在,我只在乎,我在乎的人與事。”

趙煦深深的看了眼這個王季長,這個人,比他想的還要通透,雖然看似自私,卻又有著異常的情義在裏面。

趙煦的折扇在手裏拍了拍,慢慢的點頭,道:“既然你這麽說了,我就答應你,你與王家,我保下了。”

說著,他將手裏的折扇遞過去,道:“如果有一天,有人罪連王家或者你,你將折扇遞過去,告訴他,汴京城來的人給你的。”

王季長看著趙煦,神情動了動,伸手接過來,擡著手,沉聲道:“救命大恩,不敢或恩,王季長,來日必有厚報!”

趙煦看著他大步離去的背影,笑著道:“有趣,我很久沒有見到這麽有趣的人了。”

孟唐沒說話,心裏也在好奇,這王季長到底是怎麽想的,究竟會怎麽做?

孟唐是局裏人,看得清楚。可王季長是兩眼一抹黑,真的因為陌生人的幾句話,一把折扇,就敢拿命,甚至王家全族的命去賭嗎?

趙煦看著王季長離開狀元樓,道:“艦隊到哪裏了?”

孟唐連忙收斂情緒,躬身道:“回官家,應該明後天左右,可以抵達松江。”

趙煦盤算一下時間,道:“差不多了,通知郭成,命他休整幾天,朕這幾天過去。”

“是。”孟唐應著,欲言又止。

趙煦坐了一會兒,就上樓了。

狀元樓被戒嚴了,原本的掌櫃,廚子,夥計都被臨時軟禁,不得與外面通信。

這時的蘇州府,一如往常,歌舞升平,富庶繁盛。

蘇州河兩岸,人流如織,歡聲笑語。

司馬向德帶著一群人,毫無官位,與民同樂,一路上談笑風生,引來無數的欽佩。

離蘇州府府衙不遠處的一處民宅,王誠明身前站著十幾個人,他面無表情,雙眼冷漠,道:“交代你們的話,聽明白了嗎?”

“下官領命!”王誠明身前的十多人,一個個面色儼然,擡手應命。

王誠明在蘇州府並不是什麽沒做,在此之前就已經安插了人手,眼前這些人,都是蘇州府各個機構的任務,是他拿下司馬向德的重要幫手!

司馬向德揮手,一眾人快步離去。

王誠明去而復返,一眾人感覺到,‘王相公’的決心前所未有,司馬向德必須下獄!

王誠明交代完這些人,轉身就跟著離開這處隱蔽的民宅。

司馬向德在蘇州府經營多年,想要拿下他,單靠他自身是不夠的,他需要足夠的軍隊彈壓,以防不測!

另一邊,王季長回到王家,直接找到了他父親,三房的家主。

“胡說八道!”

這是一位嚴厲的大家長,對他這個掉進錢眼裏的兒子,是怒其不爭,哀其不幸,不等王季長說完,就一腳踹了過去,怒喝道:“你讓我去舉告司馬向德?你是瘋了嗎?我們王家,沒有司馬家的照拂,能有今天嗎?舉告司馬向德,你是瘋了嗎?”

王季長再次跪好,一臉肅色,道:“父親,您還不明白嗎?朝廷對司馬向德很不滿,司馬向德接二連三的抗拒朝廷的命令,更是將監察禦史王誠明逼迫的無功而返,司馬向德,大禍臨頭了!父親,我們王家必須自保,必須與司馬家切割幹凈,否則朝廷清算下來,我王家作為姻親,首當其沖……”

“混賬!”

大家長又是一腳,怒斥道:“你讓我去舉告司馬向德?即便成功了,你覺得我王家還能在蘇州府立足嗎?我們王家人,還有臉出門嗎?你不要臉,我,王家還要!這種話,不得再說!再有胡言亂語,我打斷你的腿!給我滾出去!”

王季長看著他父親的神色,默默的跪在地上,好一陣子,他面色平靜的起身,擡手,告退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