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七章 似水流年

王誠明連忙擺手,道:“三姐,不用不用,我沒有不信,哎,就是五十多年過去了,還能見到故人,一時間,我也不知道該是什麽反應。”

看著王誠明臉上有了追憶,輕嘆之色,老太太點點頭,道:“當年我們家去無錫是走親戚,待了一個多月,親戚是沒什麽印象了,就是你,我這輩子都忘不掉。”

司馬向德聽著兩人的對話心裏犯嘀咕,這王誠明,是母親的舊相好?

不等他多想,王誠明道:“當年我是個窮遊書生,遇到你們一家,短短一個月,著實今生難忘。對了,三姐,除了你?”

老太太本來還有著笑容的臉色,慢慢變得平靜,沉默了一會兒,雙手拄著拐,輕聲道:“你是想問六妹吧?她當年拒絕了你,嫁去了侯府,不足一年就病逝了。”

王誠明神情中的一絲期待有些灰暗,道:“自從無錫分別,我們也就斷了音訊,不曾想,她已經故去五十多年了。”

老太太的臉上都是回憶之色,道:“分別後,一個月,二姐喪夫,孤苦拉扯三個子女,三年後病逝。四妹嫁的不好,死了十多年了。五妹難產而死,一屍兩命。在無錫時,我們無憂無慮,盡情玩鬧,誰曾想,短短不足一年,陰陽相隔,生離死別,就差家破人亡了……”

王誠明看著老太太的神情,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當年,他在無錫縣遊學,與踏青遊玩的王家姐妹相遇,都是年輕人,倒是相處甚歡,他更是是與王家六姑娘一見鐘情,兩人很快就私訂終身。

可在王家即將返回蘇州府,離開無錫縣的時候,王六姑娘變卦,與王誠明不告而別,只留了一份絕情信。

王誠明就此與王六姑娘以及王家人再無來往,彼此一點消息都沒有了。

司馬向德看著沉默著的兩人,心裏漸漸明白,這王誠明不是他母親的舊日相好,只是,沒有相好這層關系,怎麽幫他渡過難關?

王誠明對他的初戀,那一段最美好的時間追憶許久,好一陣子,輕輕搖頭,到底是六十多歲的老人家,只不過是初見老友,回憶起了舊事,並不會沉迷。

他醒轉之後,看著老太太,道:“三姐,說了那麽多,你呢?這些年,我怎麽沒聽到你的消息?我記得你的未婚夫當時名動京洛,不應該這麽多,我一點消息聽不到?”

老太太抱著拐杖,搖了搖頭,道:“我那死鬼,是無福之人。”

王誠明看著老太太的神色,俯身過去,道:“三姐,我記得,你雖是續弦,但他十分鐘情於你,你們情投意合,更是為你立誓不納妾,怎麽會是無福之人?”

老太太看了他一眼,道:“罷了,也沒什麽不能說的。當年,從無錫回來,我們就成親了,他倒是說到做到,沒有納妾,我們過了兩年太平日子。隨後,他科舉入仕,我隨他東奔西走,在廣南西路的時候,當地鬧了匪患,攻打城門,沒有守兵,他誓死堅守,死在了那。”

王誠明一怔,那豈不是眼前的人也孤寡了幾十年?

王誠明看著眼前白發蒼蒼的老太太,想起當年那個英姿颯爽的十七八歲的姑娘,那時的王三姐,颯爽幹練,雷厲風行,遠勝於一般男子。

卻不曾想,她的境遇竟是這般淒涼。

王誠明不知道該說什麽,心頭有些堵得慌。

當年的事,已然歷歷在目,可結果著實讓人難以接受。

老太太拄著拐,慢慢的佝僂著腰,道:“死鬼死了之後,我的孩子不多久染了瘟疫也死了。加上娘家的事,我當時萬念俱灰,幾次想一死個幹凈。可那個死鬼偏不讓我死,還給我留了他前妻的兒子,當時才五歲,在我病床前,每日給我端藥,喂藥,看到我想死,就拉著我不停的哭,求我別死……”

王誠明忍不住的有些眼酸,瞥了眼邊上是司馬向德。

“我不曾想,三姐的境遇也這般不好……”良久,王誠明才輕嘆一聲。

老太太陷入了回憶中,慢慢說道:“我還算好的,活到了現在,當年在無錫縣的眾姐妹,都不在了……”

王誠明沒有再說話,神情默然。

都說女子多薄命,卻不曾想,這王家眾姑娘,會是這般淒慘。

過了許久,老太太睜開眼,拿手臂擦了擦,道:“當年沒死成,就拉扯著這個孩子。當時死鬼沒給我留下什麽,娘家指望不上,就只能變賣家產,我又去做些零工,就這樣,母子相依為命,熬了十幾年,總算是等到這個孩子出息。往後啊……”

老太太說著笑了起來,道:“這孩子很孝順,往後的日子,我就過的舒服了,再沒有煩心事,順順當當的過了三十多年,一路走到了現在。相比於眾姐妹,我算是有福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