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章 制衡

文峰成其實還有很多不明白,還是依照文彥博的話,出了政事堂,來到了工部。

蘇軾卻不在工部,而是在咨政院。

咨政院已經初步建好,第一層已經開始辦公。

蘇軾與蘇頌對坐,兩人喝著茶,談古說今,十分開懷。

兩人都是博學之人,飽覽河山,見識廣闊,詩詞歌賦無不精通,引經據典,相談甚歡。

足足半個時辰,蘇頌才有些疲倦,喝口茶,笑著道:“子詹,多年前歐陽公說你才華蓋世,才情古往今來少見,果然不假。”

蘇軾早年就有文名,得到了諸多文壇大佬的認可,事實也證明,他的才華,不止是在大宋這個時代,古往今來都極其少見。

蘇軾也高興,微笑著道:“歐陽公謬贊,勝我者多矣。”

蘇頌搖了搖頭,道:“曾鞏算一個。其余者,要麽停滯不前,要不耽於俗務。章子厚,李邦直都是如此。”

章子厚,既章惇。邦直,李清臣的字。

這兩人,同樣都是大才子,而今在學術上的造詣也不差,但他們兩人的心思不在學術上,所以並沒有那些大家特別的建樹。

他們經義文章都很出眾,可不喜詩詞歌賦,反而不如蘇軾文名之盛。

蘇軾這些年的詩詞歌賦,傳遍大江南北,門下的蘇門四學士,名動大宋。而蘇家三父子,時稱‘三蘇’,一門三名士,著實是古來罕見!

蘇軾見蘇頌提到了章惇與李清臣,稍稍沉默,道:“相公,朝廷要出兵大理了。”

蘇頌自然也知道了,朝廷裏的大小事,鮮少有瞞過他的。

蘇頌雙手握著茶杯,道:“其實,在去年,我就隱約感覺到官……朝廷有這個心思。”

蘇軾頓時面露沉色,坐直身體,道:“也就是說,並非是大理逆臣篡位,朝廷應大理段氏要派兵,而是,官……朝廷一直有這個想法?”

蘇頌點點頭,神情也默然,許久之後,道:“子詹,你我,都跟不上朝廷的想法了。我知道你來找我的目的,我要告訴你,當今……的朝廷,並不是我們認為,或者想象,想要的那種。朝廷勾勒出的未來,還只是冰山一角。”

蘇軾面色不變,越發嚴肅,道:“相公,現在,內憂外患,已經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不管是‘三國伐宋’,還是江南西路,都是一個巨大的危險,一個處理不好,就會是滔天大禍!遼國入侵,內亂又起,一不小心,就是唐末亂象!”

唐末之後,是五代十國,那真的不是一個‘亂’字可以形容的,大宋建立於五代十國之上,對五代十國,尤其是唐末的悲劇,有著深刻的警惕!

蘇頌見蘇軾好像堅定了什麽,道:“官家的耐心是有限的,章子厚對你是一忍再忍。如果你執意去反對這次出兵,你就又要去西湖遊山玩水了。”

蘇軾臉角抽搐了一下,神情掙紮又遲疑。

他的本意不是這樣,他想為朝廷,為大宋做事情,可他與大宋朝廷,格格不入,從神宗朝到現在,一直如此!

良久,蘇軾嘆了口氣,有些頹然的道:“相公,您說,為什麽,我到底錯在哪裏?朝廷就是容不下我?”

蘇頌是知道蘇軾的仕途的,蘇軾才華驚世,同樣的,他的仕途坎坷,古來少見。

詹州,是大宋最偏遠之地,迄今為止,只有蘇軾一個人被流放那麽遠。

還是在元祐,高太後垂簾聽政,‘舊黨’把持朝政的時候。

蘇頌輕輕轉悠著茶杯,道:“出去走一趟吧,認真做點事情,不要摻和這些是是非非。”

蘇軾深吸一口氣,越發沉色的道:“相公,就不想阻止嗎?蘇相公,文相公,加上王相公,還有下官,並不是一點事情都做不了。”

蘇頌忽然笑了,道:“你不是不懂,你是執念入骨。”

蘇軾直直的看著蘇頌,道:“下官說服不了相公,告辭。”

說著,他就站起來,向外面走去。

咨政院來來往往,大小官吏不少,見到蘇軾,都客氣的行禮。

蘇軾全然不理會,大步離去。

蘇軾剛剛走,戶部侍郎吳居厚,就一臉憨笑的走進來,擡著手道:“蘇相公。”

蘇頌頭也不擡,自顧擺弄起身前沒有動過的棋盤,道:“你聽到了?說說這位蘇尚書為什麽不容於朝廷?”

吳居厚肥胖,面色憨厚,一雙小眼睛,任誰看去,都是一個老實巴交的富貴士紳。

吳居厚坐在蘇頌對面,笑呵呵的道:“下官什麽都沒聽到。蘇相公,咨政院卡了戶部的一項預算,下官想來問問,什麽時候能夠過審。”

蘇頌擺放著棋子,道:“咨政院就是審核一下,說白了,就是知道,備案,根本沒有權力阻止戶部什麽,吳侍郎親自過來,是什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