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章 未有

林希,李夔,黃履等人都看向一眾人,目光炯炯。

一眾人連忙低頭,是大氣不敢喘,一個字不敢出。

‘紹聖新政’是國策大略大略不假,可先帝神宗朝的‘王安石變法’不也是國策大略,最後怎麽樣?

天下板蕩,民不聊生,最終一夜被廢,‘新黨’全數流放!

如果說,以往他們反對‘變法’,是出於‘新法’侵害他們的利益。現在‘反對’,是因為‘紹聖新政’觸及了他們的根本。

‘紹聖新政’是剝奪他們的權力,要奪走他們的清閑,穩妥的榮華富貴。

擋人財路如殺人父母,更何況,這不止是財路,還是在要他們的命。

在場的,不少人都是糾結掙紮著而來,是不得已。

這會兒,他們已經深深的後悔了。

崔童面沉如水,心頭一片焦灼,不斷重復著一個念頭:今天就想辦法,今天就想辦法……

今天就想辦法調離江南西路,苦心經營多年的地盤,哪有命重要!

宗澤坐在椅子上,一直在等著這些人說話,見沒人挑頭,心裏多少有些失望。

他更加直接的道:“支持‘紹聖新政’的請坐,反對的就繼續站著。”

院子裏,更加的安靜了。

但只是短暫的寧靜,來自開封府的鄭賀致,李博知,葛臨嘉,包德四人,果斷的坐下了。

他們四人這一坐,有些人就在其他人的注視中,猶豫著,掙紮著,慢慢的坐下了。

有開頭,坐下的人就越來越多,六十多人的院子裏,慢慢的就超過了一半。

撫州知府崔童一直在前後左右的余光看著,眼見坐下的人越來越多,尤其是之前在他面前信誓旦旦反對的人,此刻心安理得的坐著,完全無視他的目光,不由得更加忐忑,猶豫了。

他要是坐下了,就會被打上‘支持新政’的烙印,這輩子都洗不掉,今天之後,不知道會被多少人攻訐,甚至是眾叛親離。

可要是不坐下,別說能不能調走,今天能不能走出院子都是兩回事!

與崔童有一樣想法的人很多,越來越多的人坐下,上面那些大人物在盯著他們,不斷有人支持不住,咬著牙,慢慢的坐下。

崔童頭上冒出冷汗來,心頭如熱鍋上的螞蟻。

身邊的坐下的是越來越多,眼見著站著的人不多,他剛想咬咬牙坐下,忽然有人說話了。

這是一個六十出頭,白發蒼蒼的老者,他慢慢的擡起頭,放下手,看向宗澤,聲音虛弱又透著堅定,淡淡道:“宗澤,你不用逼迫了,我來出這個頭,我反對。”

周文台見著這個人,臉色變了變。

這是洪州府的前任知府,比應冠還要早上兩屆。

這位是有名的‘書畫家’,寫了一手好字,畫的一手好山水,在洪州府任上辭官,不到四十歲,而後就周遊天下,徜徉山水之間。

這個人,是寒門出生。

宗澤制定的邀請名單,來的人,即便不認識,看到桌上的銘牌,他也能知道。

不管是站著的還是已經坐下的,見終於有人說話,打破該死的寧靜,不由得都松了口氣。

再看向這個人,心裏都是又安定一些。

這是洪州府有名的‘宿老’,很有威望,倒不是楚家那種‘威望’,而是士林間的那種德高望重的聲望。

這樣的人出頭,他們就會很有安全感。

“嶽成鳴,我知道你。”

宗澤看著這個老者,也就是嶽成鳴說道。

嶽成鳴滿身的書卷氣,臉上寫著‘倔強’,他看著宗澤,掃了眼林希,黃履等人,朗聲道:“多謝宗巡撫能認出我。所謂的‘紹聖新政’,踐踏祖制,縱容奸佞,是敗壞朝綱,禍國殃民的惡政,我為什麽不能反對?宗巡撫為什麽要支持?”

嶽成鳴說出了眾人的心裏話,不由得一陣舒坦,目光都看向宗澤。

林希,黃履等人不動如山,這種話,這種場面,他們見得太多。

宗澤看著嶽成鳴,道:“我知道你。你以寒門之身科舉中第,入仕不足十年,而後辭官,遊歷天下,書畫造詣,享譽我大宋。”

嶽成鳴沒有得意之色,一臉淡然。

宗澤更加從容,道:“你遊歷天下,收集天下名字名畫,現在家有良田千畝,古董字畫無數,妻妾二十六,子孫二十七。你為官不足十年,俸祿滿打滿算,不吃不喝,不足六千貫,你而今家資百萬。”

嶽成鳴臉色變了,冷漠的盯著宗澤。

下面的一眾江南西路的大小官員,哪敢說話!

大宋的官員,哪有不貪不占的。一個七品官女人出嫁,陪嫁的田畝,鋪子,金銀首飾,綾羅綢緞,那就一個奢華!

正常而言,第一晚不是入洞房,而是在洞房裏,兩人清算家產,這一夜就都未必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