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六章 想不透的曾布(第2/3頁)

童貫一直躬著身,神色一直笑呵呵的,保持著對當朝宰執的恭敬,道:“官家有一句話給蘇相公:自古盛世,首推漢唐,於文治武功,曠古絕今。盛世,是打出來的,不是困守自憐。”

蘇頌神情不動,沒有說話。

元祐初,高太後以及司馬光等人,割讓夏人四寨,以求夏人退兵。

而後的七年,宋朝幾乎困於自守,再無神宗時候的銳意進取。

蘇頌今天的感慨有些多,暗自搖了搖頭,甩開復雜的情緒,目光落在身前的盒子上。

趙煦剛才那句話,像是臨別贈言,沒有多大意義,童貫帶著盒子來的這一趟,才是重點。

不多久,蘇頌就會意過來了。

蘇頌輕輕點頭,嘆了口氣,道:“回去回稟官家,就說我知道了。”

‘你知道,我不知道啊!’

童貫面上笑呵呵,心裏一肚子疑惑。

這些大人物,慣常打啞語,雲山霧繞,不到那個層次,根本不懂!

童貫沒有追問,擡手道:“小人告辭。”

蘇頌雙手按在盒子上,又搖了搖頭,道:“罷了,是對是錯,我終究是看不到了。”

他七十多了,沒幾年好活,‘新法’的最終會怎麽樣,他可能等不到。

蘇頌默然好一陣子,擡頭看向宮裏方向。

他知道,高太後近來病重不起,昏睡兩天了。

這仿佛預示了‘舊黨’的末路。

蘇頌又默默好一陣子,腦海裏回想了很多事情,從他入仕的英宗朝,而後是仁宗,神宗,再到如今的元祐。

他歷經四朝,當真宦海沉浮,有無數起伏波瀾。

“罷了,就再收拾最後一次殘局吧。”

蘇頌雙手按在那盒子上,緩緩起身。

這個盒子裏,看似是趙諗,實則趙諗只是個士子,即便生拉硬扯到他頭上,官家也沒必要送到他這裏來。

歸根結底,還是眼前朝廷遇到的最大的麻煩——曾布。

蘇頌拿過拐,出了門,道:“備車,去禦史台。”

朝廷裏,蔡卞,章惇要對‘新黨’進行甄別,順手要送走他這個最後的障礙。

這個盒子,其實就是告訴蘇頌——這些事情,由他來收尾。

忙碌的管家快步走過來,道:“主君,去禦史台做什麽?”

“無需多問。”蘇頌淡淡說道,拄著拐,向著大門走去。

管家連忙應著,去備馬車。蘇家一片忙亂,也沒人關注太多。

蘇頌坐在馬車上,心裏很平靜。

除了感慨,再無多余的情緒。

沒有傷春悲秋,沒有兔死狐悲,更沒有淒涼落寞,也沒有不甘心。

所謂的‘七十不逾矩’,在他身上得到了最好的體現。

禦史台。

黃履已經開完會,對曾布的處置已經出爐。

曾布的‘罪名’其實很容易,他擅離職守,無詔入京,在京中遊走,縱橫交錯的結黨營私,哪一條都可以送他回鄉養老,顧忌的無非是他的身份以及可能形成的後果。

禦史台對百官有監察的權力,處置權卻只有五品以下,因此,黃履匯總好案卷,也不管曾布認不認,就準備走程序,上報政事堂了。

曾布現在的官職,只是‘知江寧府’,原則上是不需要趙煦批復的,但凡政事堂批準,禦史台就能將曾布奪職罷官,遣送回鄉。

就在黃履催著內部走程序的時候,主事來到他的值房,有些驚疑的道:“中丞,蘇相公來了。”

黃履正在埋頭寫著什麽,聽著猛的擡頭,道:“他來做什麽?”

‘新黨’對‘舊黨’普遍懷有怨憤,警惕;‘新黨’對‘舊黨’的攻訐從未停止過。

去年章惇等還試圖清算高太後,何況蘇頌了。

主事道:“下官問了,說是要見曾布。”

黃履放下筆,沉著臉,心頭一陣盤算。

曾布的入京,原本在‘新黨’內部沒有多大波瀾,很多人希望他復起,但也只是‘希望’,沒有多大動作。真正引起蔡卞激烈反應的,是曾布去了蘇頌府邸,兩人似乎達成了什麽交易。

禦史台的地位特殊,有監察百官的特權,但體制上依舊隸屬於政事堂,蘇頌這個宰相,除非黃履硬剛,否則真的攔不住他見曾布。

主事見黃履神色不好,上前低聲道:“中丞,其實,不妨讓他們見,他們這一見,只有壞處,沒有好處。”

黃履看了他一眼,道:“沒那麽簡單,蘇頌到底是當朝宰執,要是他借由曾布拉我或者章相公,蔡相公下水,後果難料。”

主事心頭猛的一驚,連忙後退,道:“小人多嘴。”

黃履心頭仔細思索一陣,站起來,道:“攔是攔不住了,走,看看他們到底要說什麽。”

主事應著,陪著黃履去迎蘇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