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最大的黨爭詩案

趙煦的旨意,很快就傳到了政事堂。

這麽明顯給章惇站台,撐腰的旨意,在政事堂裏的三省官員的討論中,卻迅速走歪。

“官家的意思,是要改回去嗎?”

“我覺得應該改回去,是元豐年間的改制導致了現在的困頓,必須改回去,恢復祖制!”

“我覺得不是,可能是將我們送回三省,專心處理事務,現在的政事堂,束手束腳……”

“我感覺,可能是官家要請回二範相公了,現在三省中兩省群龍無首,這是做給二範相公看的,給他們台階下!”

“不對不對,官家這道旨意,分明就是欲加強三省的權限,盡快處理政務,現在政務太過拖沓了……”

三省在政事堂的人,大大小小數十,‘新舊’兩黨不說,還有不少兩黨之外的,紛紛發表看法,嘈雜聲不斷。

蘇頌的值房裏。

姜敬看著蘇頌,道:“相公,目前三省拖延的事情確實很多,除了各地的事務外,還有涉及環慶路的備戰,官家任命的朝臣以及章相公等人擬定的名單,都被擱置了。”

姜敬說著,遞上來一份名單。

蘇頌只是淡淡掃了眼就知道,這是呂大防留下來的。

蘇頌默默一陣,道:“神宗年間的事,在元祐是行不通的。帶句話給他們,想留下,認真做事,我保他們。不想留在開封,我調他們出去,繼續塞責,後果自料。”

姜敬並不知道蘇頌與趙煦談了什麽,猶豫著道:“相公,他們可都是三省中堅,位置關鍵。”

這句話裏,有很多意思,比如這些人是三省中堅,豈會自請‘流放’出京?他們位置重要,不會輕易放棄;又比如,這些人現在無依無靠,蘇頌完全可以將他們收入麾下!

蘇頌聽得出來,面無表情,道:“你只管去說。在命三省六部七寺,討論官家的旨意,兩天之內,匯總到政事堂。”

姜敬不敢多言,道:“是。”

“把門帶上。”蘇頌道。

姜敬連忙應著。

姜敬出了蘇頌的值房,政事堂的幾個房間,依舊是喧鬧沸騰,‘新舊’兩黨日常掐架,你來我往,好不熱鬧。

在宮外,趙煦的旨意已經傳出去,這一道旨意,稍稍壓住了呂大防案的熱度。

範百祿,範純仁府邸外來了更多人,熱切的盼望著二範相公能夠‘回朝’。

青瓦房。

蔡卞收拾完手裏的事情,見章惇筆直端坐,側臉冷硬,摸了下三角胡,道:“官家為你出頭了,忍耐一下吧。”

章惇奮筆疾書,道:“蔡確,韓縝給你寫信了嗎?”

蔡卞道:“應該也給你寫了,他們希望我向官家舉薦他們歸朝。”

趙煦召回的人中,最主要的是章惇,蔡卞,曾布三人,蔡確,韓縝等曾經的‘相公’都不在列。

章惇落筆,看著筆墨未幹的字跡,道:“都是奸佞,這麽稀裏糊塗的召回來做什麽,暫且不要舉薦了。”

蔡卞聽著,眉頭微微皺起。

章惇這話乍聽刺耳,細思卻十分有深意。蔡確,韓縝都是變法派,曾經權傾一時,即便有所嫌隙,章惇也不至於稱他們為‘奸佞’。

旋即,蔡卞就想到了一些事情,神色一驚,道:“你要為車蓋亭詩案翻案?”

車蓋亭詩案,是蘇軾‘烏台詩案’的翻版,本質是一樣的:黨爭。

元祐初,高太後垂簾聽政,變法派的宰相蔡確很快被貶出京,幾經折騰流轉後知安州,在安州車蓋亭寫下了十首七言絕句。

有人彈劾此十首詩‘內五篇皆涉譏訕,而二篇譏訕尤甚,上及君親’、‘以太皇太後比武則天,其心難測’。

這些‘罪名’,高太後怎麽能忍,司馬光等趁此機會,對‘新黨’進行了全面的清洗。

將蔡確,章惇,韓縝斥責為‘三奸’,通通流放,其他絕大部分‘新黨’在半年也遭到了貶官,趕出朝廷,流放至嶺南。

車蓋亭詩案是北宋開國以來朋黨之爭中以文字打擊政敵面最廣、力度也最大的一起,受此牽連的官員近以千計!

前所未有!

蔡卞想起舊事,面色漸漸沉了下來。

他已經猜到章惇要做什麽了。

章惇要為‘車蓋亭詩案’翻案,那就是對太皇太後以及司馬光等人的全面否定,元祐初離現在不過七年,除了老死的那幾個,大部分還在。

這一反轉之間,‘舊黨’盡去,‘新黨’復來!

但這個動靜,著實太大了!

蔡卞沉吟再三,道:“關於車蓋亭詩案,還是要慎重。太皇太後即便撤簾,那也是太皇太後。”

章惇目中冷色一閃,道:“你盯著朝局,其他事情我來做。那個馬嚴要請求外調,準了吧。”

蔡卞現在領了禦史台,馬嚴這個禦史中丞就顯得異常尷尬,本身立場又不在趙煦這邊,朝野明擺著黨爭再起,是個大漩渦,求去很是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