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第2/7頁)

對於鄴澧而言,就更是從容以待。

現在唯一能讓他擔憂的,只有燕時洵的情況。

他還掛念著不知去向的燕時洵,想要盡可能快速解決最底層地獄中的一切,然後立刻前往去尋找燕時洵,防止他心愛的驅鬼者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被傷害,或者……

遇到烏木神像。

除此之外,鄴澧並沒有多余的情緒。

倒不如說,眼前的黑暗和死寂,反而讓他想起了曾經在酆都的千年歲月。

高高的神台上,只有他一人獨立。

垂眸看去時,只能看到敬畏地壓得低低的頭顱,還有驚慌等待著審判的鬼魂。

他是執掌死亡與審判的鬼神,好像也正因為此,所以身邊注定了不會再有其他存在。

即便他巡遊人間,審判善惡,觸目所及之處也只有累累罪行,以及冤魂撲倒在他身前痛哭乞求一個公道。

鄴澧曾經看了太多人間惡行,甚至生人劣性,更因驅鬼者們對於人鬼涇渭分明的態度而徹底失望,直到失去最後一絲期待。

在遇到燕時洵之前,酆都之主曾經高高站立於神台之上,俯瞰人間與地獄,眼眸漠然冰冷,沒有半分情感能夠阻礙他的判決和行為。

那是比燕時洵所認識的鄴澧,更加恐怖的存在。

當酆都之主暴怒,他不會有絲毫留情,不會顧及是否會傷害人間山河,使得天地動蕩。

直到鄴澧遇到了燕時洵,才重新對人間抱有了期待,願意因為燕時洵而接納人間善惡,重整陰陽秩序。

可現在,當鄴澧獨身一人處在最底層地獄,身邊沒有了燕時洵,也就沒有了那唯一僅存的溫暖。

他冷下了眼眸,每向前方的黑暗行走一步,腳下的黑暗就坍塌一塊,隆隆巨響回蕩在底層地獄中,層層疊加仿佛天塌地陷。

當鄴澧不再憐惜天地,天地也不再有存在的必要。

——只是現在直面鄴澧冰冷怒意的,是鬼道和舊酆都。

舊酆都萬萬想不到,它在注意力被烏木神像吸引走的時候,不僅不小心將鄴澧放進了最底層地獄,還讓這可怖的煞神,因為原本作為懲罰而存在的無盡黑暗而被激起了怒意。

這一刻,他不是鄴澧,只是酆都之主。

為審判罪孽而存在。

而現在他眼前最為罪孽深重的,無疑就是舊酆都。

黑暗在劇烈搖晃,兇獸邁著堅實有力的步伐,環繞在鄴澧身邊,為他探查周圍黑暗中的危險。

很快,一聲聲厲鬼慘叫就在黑暗中響起,卻尖嘯著戛然而止。

像是被咬斷了喉嚨。

鄴澧連一個眼神都沒有施舍給聲音來源之地,只是平靜的斂眸,行走在自己的道路上,筆直向前。

無論前方有什麽,都被他身周的力量和兇獸清掃殆盡。

凡是鄴澧走過之處,黑暗崩塌。

無形的裂縫迅速向整個黑暗蔓延,蛛絲一樣密布,發出一聲聲重疊的“哢嚓”聲,令人牙酸。

然後,聲音停滯了一瞬,整個黑暗好像完全靜止了下來。

在這一刻,鄴澧也停下了腳步,修長的身軀靜靜站立在原地,似乎在等待著什麽。

“哢——嚓!”

如同玻璃破碎,清脆的聲響從黑暗深處傳來,然後迅速向遠方蔓延。

在地動山搖的劇烈震顫中,先是有絲絲縷縷的光線透過裂縫照射了進來,在黑暗中交織成一張立體的光網。

光線落在鄴澧冷峻的臉頰上,卻無法照亮他沉沉無光的狹長眼眸。

他擡眸,平靜直視前方,唇間平靜吐出單音:“諫。”

聲音落下的那一瞬間,整個黑暗終於徹底破碎。

紛紛揚揚的黑色飛揚在空中,隨即消融在明亮燦爛的光芒中,整個地獄中到處都灑落著明亮的光,再無陰影更遑論黑暗。

慘叫聲和倉皇奔逃的聲音一聲聲傳來。

直到此時,原本被遮蔽在黑暗中的場景,才慢慢顯現。

鄴澧眯了眯眼眸,稍微適應了一下從黑暗到光芒的轉變,便重新睜開了眼眸,視野清晰了起來。

然後他看到,那些被兇獸追殺的,皆是形象猙獰的厲鬼腐屍。

它們借由黑暗隱蔽身形,想要悄無聲息的伏擊鄴澧。

卻萬萬沒想到,一向只有落入此地的鬼魂哀嚎哭泣的最底層地獄,卻偏偏落進了一位煞神,於是踢到了鐵板的厲鬼,也被毫無懸念的反殺,狼狽奔逃也撿不回一縷殘魂。

鄴澧的視線淡漠的從那些厲鬼身上滑過,便看透了記載在它們魂魄上的罪孽,內心了然。

最前面那個驚恐得瞪出了眼珠的厲鬼,在數千年前曾經是個赤腳大夫,為了金錢而動了歹念,給一城白姓下毒,想要以此販賣解藥賺錢,但因為水平有限,解藥並沒能救回白姓,於是造成了上萬人的死亡。

甚至在百姓們死亡後,那裏的土地也在很長一段時間內,無法再長出莊稼,被毒水汙染,使得無數生靈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