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第2/8頁)

但那個時候,李乘雲看著屠村後僅剩下的白師傅,也提醒過鄭樹木,他的因果過頭了,如果不及時停下來,惡果終有反噬的一天。

白師傅所償還的果,早早就大於了他欠下的因。

殺人的不是白師傅,袖手旁觀的不是白師傅,從始至終,他都沒有參與到鄭木匠夫婦的悲劇中。

他唯一做錯的,也只是他選擇了成為一名匠人,鉆研技藝而不是管理村民,因此活得天真純粹,看不透周圍村民的想法早就變了質。

他以為他是在邀請鄭木匠,一起完成可以在皮影戲歷史上濃墨重彩的一筆,推進皮影戲再向前發展一步。

可他絕沒有想到,那會是鄭木匠一家悲劇的開始。

殺人者和旁觀者,是白姓村人。

從先祖起,其他所有白姓村人,都是在依附於白姓先祖而存活,從他那裏拿到鬼差贈金,從他那裏學得皮影技藝,以此糊口。

不論往上翻幾代,白師傅都沒有更多的錯事。

但鄭樹木卻一直記恨著他,覺得要是白師傅從一開始就不存在,那後面所有的事情也不會發生。

因此,他沒有殺了白師傅,卻也沒有放過白師傅,而是將白師傅留在村子裏,幫他將整個村子與皮影戲置換,欺瞞過天地,也讓白師傅日夜重溫當年的那一幕,飽受痛苦折磨。

每逢子時,荒村之上,二胡拉響,鑼鼓聲聲。

皮影戲開場。

作為媒介點同時存在於皮影戲和現實中的白師傅,不得不眼睜睜看著一切發生。

日復一日。

鄭樹木站在一人高的草木叢旁,低垂著頭表情灰暗,他被籠罩在植物投下來的大片陰影中,陰郁而森寒。而他嘴裏嘀嘀咕咕著含混的一片,讓燕時洵聽不太清他在說水面。

但是燕時洵也已經顧不上去仔細辨別鄭樹木的話了。

火星從遠處而起,迅速燒灼著整片田野。

濃煙滾滾,空氣中血腥與火焰的氣味交織,間雜著遠處傳來的慘叫和嚎哭聲,人間的慘劇在上演。

遍布於整個空氣中的煙塵就像是幕布,那些人的影子投射在幕布上,仿佛一場巨大的皮影戲,所有的一切就在燕時洵眼前上映,重演當年之事。

村民們在哭嚎著竄逃,村屋被火焰吞噬,還有人在火海裏哭喊著搶救自己的財產。

但是青年的身影,已經綽綽出現。

他在笑。

有人認出了青年,抹著眼淚喊著木匠快來幫幫我。

可青年卻只是回過身,輕聲詢問他們,記不記得很多年前,這個所有人都學習皮影戲的村子裏,也有過一個木匠。

姓鄭。

青年笑著向所有人再次做了一次自我介紹。

他說,我叫鄭樹木,是鄭木匠的兒子。

當年你們欠我的,欠我一家人的……該還了。

你們讓我親眼看到父親橫死後腐爛生蛆的屍體,眼睜睜看著母親帶著未出生的孩子沉入了湖底,那麽現在,你們和你們的孩子,也要重新經歷這樣的痛苦。

你們的孩子會看到你們慘死的屍體,村裏無處不在卻無法逃離的死亡,他們會在恐懼中,像當年我的母親那樣被圍獵被追殺,然後恐懼死去。

而你們,你們會看到你們的孩子死在你們眼前,卻無能為力,哭嚎著也無法救下他們的命。

村民們驚呆了。

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當年那個瘦瘦小小的男孩,竟然在逃脫村子之後,成功活了下來,還回來復仇了。

皮影大師老淚縱橫,跪地哀求說自己不能死啊,他剛剛功成名就,還有大好的前程和票子等著他呢,就這麽在這死去算是什麽,那他這輩子的苦心經營甚至不惜殺人謀財,不都是白費了辛苦嗎。

也有的皮影匠人氣憤的在人群中尋找白師傅的身影,大聲質問他是不是知道鄭樹木的身份,罵他為什麽不早說,那樣大家就能合力把這個狼崽子提前打死。

白師傅站在人群邊緣,閉了眼。

他說,當年我沒能救回鄭木匠一家,那現在,我也應該閉眼當做沒有看到你們的求助,才算是公平。

而年輕的鄭樹木靜靜看著眼前的鬧劇,看著這些被他含著恨意記住的一張張臉,竟是和從前沒有半分改變,醜陋又市儈,為了名利就可以隨意傷害其他人,高傲又自大。

令人有種想要發笑的沖動。

他的父母,竟然就因為這些人而死……

有村民發現了鄭樹木在愣神,就想要趁他不備撲過去,偷襲殺了他。

很多村民都經歷過多年前的那件事,當時牽頭的幾個年輕人在殺了鄭木匠夫婦,而鄭樹木又不知所蹤之後,他們就將鄭木匠家世代積累下來的財富,統統據為了己有,就算當時沒有參與的村民,都分到了些許零錢。

有的人倒也覺得很不安心,畢竟鄭木匠的妻子死的時候還是個孕婦,很多年輕的婦人聽到鄭木匠妻子的遭遇後,也多少有些同情她,和丈夫大吵了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