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第2/7頁)
裹屍布上的血液浸透布料,仿佛一朵朵開出來的花。
那嬰孩沒有臉,只有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在冷靜的注視著這一切。
皮影舞台兩側坐著穿長袍的樂人,他們同樣面容模糊,但手中樂器卻快如落玉緩如靜水。
淒切悲涼的二胡聲仿佛女人在夜色下低低的嗚咽,最終以嗩呐最高的音調刺破死寂的黑夜,仿佛生魂臨死前最後的嘶吼與不甘。
少年謝麟抱著嬰孩離開,身後遠處村莊的輪廓,卻逐漸被黑色的陰影籠罩,只有微弱的光亮從村屋的窗戶裏透出來。
那光亮與冷白月光糾纏,如死者不肯瞑目的眸光。
在某一戶村屋的窗戶後面,一個少年的身影一閃而過。
整個村莊隨即被黑暗全然吞沒,不留一絲光亮。
皮影幕布上,唯獨留下了一個女人的身形。
在她身後,太陽升起復又落下。
被紅燈籠映成一片血色通紅的古老戲院中,燕時洵坐在台下,間隔著幕布,冷眼與隱藏於幕後的女人相對視。
他看到了三十次日出復日落。
陰陽循環,乾坤叠代,生與死交替興盛與衰亡。
而血紅的液體從幕布的最上方緩緩流淌而下,在燈光的映照下,逐漸浸透了昏黃幕布的每一寸。
也將女人的身影照得血紅。
她的眼睛死死的注視著台下的每一個人,眼珠在眼眶中滾動,從左到右。
每一個被她看到的村民,都像是被看不見的刀斬斷了腦袋,頭顱猛地掉落下來,骨碌碌滾落在青石板上,只剩下脖頸上血液噴湧如泉。
整個戲場中,每一張桌椅下都滾動著頭顱。
無頭屍坐在長板凳上,血液染紅了衣服,又沿著板凳流淌下來,在石板地面上匯聚成一汪又一汪的血池。
血液逐漸蔓延,延伸到了燕時洵的腳下,將馬丁靴的鞋底染上血液,然後依舊不停的繼續向上。
像是漲潮的水面,血水泛起波瀾,一波一波拍擊著燕時洵的鞋面,波動著想要將他吞沒。
而他安坐於原地,不同如山。
燕時洵在彌漫的血腥氣中擡眸,定定的注視著幕布後的女人,良久,他才張開了口,低聲輕輕向女人詢問。
“你,是誰?”
有關謝麟曾經年少時的故事,連與他關系最為親近的宋辭,都無法了解到如此細致的地步。
而謝麟又出身於西南地區,據他所說,他出生的村莊,就在白紙湖附近。
既然這女人能夠將當年發生過的事情,搬到皮影戲的幕布上演,那她是否是謝麟曾經認識的人。
村莊裏的少年又是誰?
他之前在海報和報紙上所見全然不同精氣神的白師傅,又是否是因為這些年間,村中發生了劇烈的變故?
看戲者對故事產生了興趣,然而皮影戲幕後的操縱者,卻不肯再解答。
女人的身影漸漸變淡。
戲台上,樂人手裏的樂器還在繼續。
然而,出現在幕布上的,卻不再是當年的村莊。
而是如今西南地區的公路。
車隊行駛在公路上,配樂歡快,從每一扇車窗裏透出的人影,臉上都洋溢著笑容。
燕時洵眼眸一眯,瞬間意識到——此時出現在幕布上的,竟然是節目組!
他心中一涼。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說明躲藏在幕後作祟的東西,從他們進入西南地界開始,就盯上了他們。
為什麽?
是因為有謝麟在車上嗎?
沒有人為燕時洵解答疑問,就連幕布上那個女人的身影都已經消失。
冷白的圓月從戲院的屋檐後升起,巨大到仿佛就高懸於院落之上,低垂壓下的巨輪帶著沉重的壓迫力。
四周的紅色燈籠半點喜慶的意味都沒有,輕輕搖晃於血腥氣的風中,像是連燈籠紙都是用血液染色。
身邊死亡的村民屍體,已經漸漸涼透,就連空氣中浮動著的血腥氣,都變得冷凝而越發腥臭,讓人無法忍受。
然而燕時洵就坐在這樣的環境中,眼眸一眨不眨的注視著幕布上的場景變換,想要從中找到那個躲藏於幕後的鬼怪,到底想要借皮影戲,說些什麽。
節目組的車隊在牌樓之外停下,眾人魚貫而出,邁過牌樓。
就在那一瞬間——
“噗呲!”一聲,血液從幕布後四散開來,飛濺到了幕布上。
像是一朵朵開出的花,妖冶艷麗。
然後,血液順著花瓣緩緩流淌下來,像是冤魂死不瞑目的血淚。
燕時洵不由得全神貫注於幕布上,努力想要從血花後面看出,被遮擋住的場景到底是什麽,血液又是從何處而來。
但就在這時,他忽然感覺到,身邊張無病從一開始就毫無溫度的軀殼,忽然間動了動。
燕時洵眉眼一厲,猛地扭過頭朝張無病看去,修長的手掌化為手刀直劈向張無病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