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在意識到自己的記憶可能也像是筆記本的主人那樣,同樣變得有異常的時候,趙真只覺得自己的胸膛裏都仿佛有寒風呼嘯穿過,吹得他整個人都冷到發僵。

他勉強將自己從狂浪驚駭的思緒中拽了回來,定了定神,就像是瘋了一樣立刻往回翻筆記本,越過每一頁正常的敘述,只去看那些筆跡淩亂而力透紙背的記敘。

趙真意識到,如果真的如筆記本的主人所自述的,他遺忘了所有不對勁的記憶,那麽那些話說到一半就被翻頁的記敘,才是那個人真正想要記下來的東西。

這也就意味著,他能夠從那些瘋狂淩亂的記敘中,拼湊出那個人忘記的到底是什麽!

就著手電筒冷白刺眼的光,趙真用凍得僵硬的手指一頁頁翻過去,小聲自言自語的重復著那些殘缺不全的語句。

記述的人當時應該思維已經混亂,記下來的東西也顛三倒四,讓趙真頗廢了一些功夫,才辨認出那些亂成一團的線條到底是什麽字,捋順了隱藏在那些淩亂字句下的真相。

徒步隊進入了長壽村前兩天,一切都還是正常的,他們在這個世外桃源一樣的村子悠閑的享受著陽光,清風,還有漂亮的山水。

但是某一天,一位隊員在打水時,竟然看到了沉在河底的屍體。

——那正是隊裏的其他隊員!

屍體的眼睛大睜,一副死不瞑目的樣子,眼睛赤紅不似正常人,直直的看向河水外面的世界,像是壓抑著滿心的怨恨。

隊員被嚇得大叫,踉蹌跑回小木樓,找到了筆記本的主人,也就是當時徒步隊的隊長,想要說這件事。

但是話才說到一半,隊員就忘了自己想要說什麽。

他站在隊長面前,滿臉迷茫。

隊長覺得奇怪,但也沒有當回事,只是在例行的記錄時,想要把這件事記錄下來。

但是卻只寫了幾句話,就再也沒有後續。

——隊長也忘記了這件事。

然後,他們就像是根本意識不到隊裏缺了一個人一樣,繼續悠閑的生活。

可是,隊長發現,自己的房間裏經常會被水淋濕。

他覺得奇怪,於是某一天早上,他沒有離開,而是躲進了衣櫃裏,想要看看房間裏到底發生了什麽。

結果他就看到,一位早已經被他遺忘的隊員,竟然推開了門,帶著渾身的屍臭,四肢僵硬的走進了房間。

水從屍體身上滴落下來,沾濕了房間裏的家具和布料,而那隊員已經開始浮腫,腐肉和松垮的皮膚一起墜在身上,要落不落,隨著他的行走而搖晃。

隊長在看到隊員的臉時,終於想起了這個人。

對啊!他是我的朋友,我隊裏的人,為什麽他消失了這麽久我卻沒有發現?為什麽他現在是這副模樣?到底發生了什麽!

隊長膽戰心驚,又是關切又是害怕。

結果就是這一著急,他在衣櫃裏弄出了聲響。

腐爛的屍體聽到了聲音,慢慢轉回頭,看向衣櫃,搖搖晃晃的走了過來。

隊長差點被屍體的腐臭味熏昏過去,距離近到他能夠清晰的看到昔日朋友身上被泡得浮腫的肉塊,而他的心跳也已經提到了最高。

但接下來的事情,隊長忘記了,也沒有在筆記本上寫明。

不過,雖然隊長忘記了這件事,但大腦卻幫他記住了當時的恐懼。

因此,他開始用審視的目光看待長壽村。

也因此,他發現了很多奇怪之處。

比如,村裏沒有年輕人和孩子,一個都沒有。

雖然村裏的老人說,年輕的孩子們都出去打工了所以才不在村裏,可是隊長在村裏呆了許久,卻根本沒有在村裏發現過任何年輕人的用品,也沒有相對應的小木樓和房間。

比如,村裏的菊花仿佛無時不刻不在盛開。

隊長在進山的時候,在民宿遇到了其他要出山打點好事情然後回來隱居的人,他們都說村裏的菊花開了兩三個月,而隊長又在村裏待了幾個月,卻從來沒有見過菊花枯萎。

仿佛一年四季,菊花常開不敗。

比如,村裏雖然家家戶戶有水井,卻早已經荒廢不用,而是飲用河水。

河水每逢有陽光的時候,就會清澈見底,甘甜清冽得沒有一絲雜質。可一旦到了太陽落山之後,河水就會變成血水。

隊長也曾問過村民這是怎麽回事,村民卻給了他一個奇怪的答案“反正你也記不住,就當是上遊死了動物吧”。

……

種種奇詭之處,開始讓隊長感到害怕了。

他想要離開村子,卻沒有想到,每每當他剛提起這個念頭,轉眼就會遺忘。

隊長在筆記本上劃下了正字,每一次當他還能記得自己好像忘記了什麽東西,就在本子上劃下一道,最後,積攢了上百次。

而隊長也終於想起來,他之前忘記的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