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第2/6頁)

本不應該存在於此的凡人身姿修長,挺拔如無法被摧折的長刀,銳利橫在陰陽之間的界限上,任何惡鬼都無法跨過此線,邁進人間。

光芒在他的手中迅速聚集,一點燭火瞬息間便變作了日月光華,像是金烏落進了他掌中。

惡鬼面帶驚恐,顫抖著連怨恨都無法生出,拼命的四肢並用著向遠離燕時洵的方向逃去。

一開始被生人味道吸引來的人形樹發出著淒厲的嚎叫,從碎肉堆積的土壤中拔出腳來,用墜滿了骷髏頭的根莖,艱難的拖著渾身沉重鬼面與臟器,畏懼的想要離開這個令它們恐懼的生人。

它們渾渾噩噩的魂魄能夠感受得到,這個生人的身上有恐怖的威壓傳來,如山嶽壓頂而來,仿佛下一刻就會被碾壓成碎片。

而在那人身上,屬於人間的生機竟然在反向侵蝕著惡鬼深淵,光芒所過之處,鬼氣竟然煙消雲散,化作一縷青煙向更深的黑暗中飄蕩去。

為他指引了方向。

燕時洵掀了掀眼睫,邁開長腿向青煙所指向的方位走去。

就像路星星打不過敵人會回來找家長。

惡鬼若是有打不過的力量,會去找誰呢?

深淵之下,埋藏著什麽東西一直牽扯著惡鬼,也讓被鬼氣纏繞的蘭澤無法離開。

那些惡鬼哀嚎著,就連它們長久以來被地獄中的鬼氣和酷刑,消磨到所剩無幾的神智,也感受到了深入魂魄的恐懼。

那是被看透了所有罪惡,站在審判席上,等待著上方閻王殿投擲下最後酷刑時的驚惶不安。

從來只會被生人畏懼的惡鬼們,第一次如此畏懼一個生人。

但是,不論它們如何掙紮,都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生人踩踏過碎肉焦土,一腳踏進血海之上。

金光落了海。

深淵靜止了一瞬,隨即,滔天驚浪而起,洶湧沖擊向四周的碎肉土壤。

人形樹甚至連驚呼都沒有來得及發出來,就被氣勢洶洶而來的血海吞噬。

而如同摩西分海一般,燕時洵面前瘋狂旋轉著的血色旋渦中,竟然漸漸開辟出了一條通往下方的路。

剛剛為燕時洵指引了方向的青煙飄落進海底,卻頃刻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那是深不可測的黑暗,沒有任何生命能夠在那裏存活。

甚至就連惡鬼,都無法承受從下方傳上來的威壓,還保持著逃跑的姿勢就已經哀嚎著魂飛魄散。

燕時洵沒有絲毫猶豫,躍身向下,主動跳進了黑暗之中。

狂風從下面吹卷而上,將他的大衣吹刮得烈烈作響,他也不得不微微眯起眼眸,抵禦過快的風對眼睛的傷害,勉強能借助著手中的光芒,看清下方的模樣。

隨著燕時洵不斷向下墜去,腥臭的血腥味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陰冷的潮濕氣味。

像是多年無人居住打掃的屋子,長久被陰寒的溫度環繞。

那氣味凜冽死寂,不帶有一絲一毫的生機與溫度,凜然威嚴,不可冒犯。

卻獨獨沒有身處地獄時應有的血腥味道。

燕時洵皺起眉,在狂風中拼命睜開著眼眸,想要看清下方的環境。

阻力一層層增加,燕時洵墜落的速度越來越慢,像是他每向下一寸,就要承受翻倍的壓力。

如果不是鄴澧借給他的力量還在他的經脈中源源不斷的支撐著他,而來自鄴澧的神名加身,令大道此刻就落在燕時洵的肩上,他恐怕自己根本無法走進這裏。

這是什麽地方……在地府崩塌之後,還能拘束了所有的惡鬼與鬼氣,甚至那些惡鬼只是一照面就化為一捧齏粉散落。

燕時洵心臟向下沉了沉。

他有一個大膽的猜想。

鄴澧告訴他,百年前地府崩塌,閻王將要消散之前,拼盡全力將自己的神名與所有力量都留在了地府,支撐著生死正常運轉百年。

而這裏的氣息明顯區別於鬼氣,卻讓所有惡鬼畏懼……這裏,難道是閻王的埋骨地?

燕時洵很快就感覺到,他的腳下踩實到了一片堅硬的地面。

不像是地獄中沁滿了血液泥濘軟爛的土壤,而是以堅石鋪地的觸感。

一絲疑惑從燕時洵心頭劃過,他很快就調整了姿勢,長腿微屈卸掉了沖擊的力道,穩穩的落在了地面上。

燕時洵緩緩直起身,借助著手中光芒打量著周圍。

直到此刻,沒有了狂風和層層阻隔,燕時洵才真正看清他所落進來的,是怎樣的地方。

四面皆是百米高的雕像,神佛面目威嚴,不怒自威。

不像是菩薩垂眸溫潤和善。

此處的神佛雕像眼如銅鈴,炯炯不可直視,而面容上線條堅硬帶著鋒利的棱角,手持武器,姿態生動,仿佛下一刻就會抖落一身泥土塵埃,從沉睡中活過來,將所有入侵者和魂魄斬於此地。

在這樣來自四面八方的注視下,人會不由自主的覺得恐懼與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