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喜嫁喪哭(31)(第3/5頁)

像是被血沁染的顏色。

那女人蓋著紅蓋頭的頭隨著燕時洵的走動而微微轉動,仿佛始終在用無聲無息的目光,注視著他的後背,死死的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燕時洵並沒有察覺到任何異常,還在往旁邊的院落走去。

他剛剛發現,村民們從家裏走出去的時機都有規律,像是商量好了一樣,從距離村子核心的祠堂最遠的這一排村屋開始,然後再漸次向內遞進,等距離最遠的村民們走完了之後,距離更近一點的村民才會出門,跟在他們身後往前走。

以此類推。

雖然不清楚這種反常理的行動規律是什麽情況,但這倒也方便了燕時洵另一件事。

——既然房屋裏的人已經走了,那空蕩蕩的房屋,正好適合進入探查。

村民在離開家的時候沒有關門,院門虛掩著,從門縫裏隱約能看到院子最中央種的樹。

燕時洵擡手緩緩推開大門,發出緩慢而悠長的“吱嘎——”一聲。

院子裏的模樣,出現在他眼前。

一般在村落裏生活的人,都會在自家院子裏養些雞鴨鵝狗,或是留一塊地種菜種花,院子裏總是富有濃重的生活氣息。而如果這家的女主人勤快的話,那麽家裏也會被收拾得井井有條。

但是燕時洵推開的這家卻不然。

也許這家人曾經養過家畜,院子裏還留著雞圈鴨圈,甚至還能看到在靠門的地方安了個狗窩,生銹的鐵鏈被扔在一旁,顯然已經荒廢很久。

院子裏半點聲音都沒有,也沒有任何家畜的存在。只有家用的東西被隨手扔在院子的地面上,淩亂得像是主人早已經筋疲力盡,沒有精力打理家裏。

至於燕時洵剛剛在門縫裏看到的樹,也早就枯死,只有樹幹上一個個瘤包醜陋難看,虬結的樹枝交錯糾纏,歪斜著沉默的指向血月。

“燕哥?我們這算是私闖民宅啊。”楊土目瞪口呆。

“民宅?”燕時洵輕輕重復了一句,嘲諷般輕笑道:“民宅的前提,它要有民才行。”

說著,燕時洵就邁開長腿,直接踏進了院子裏,直奔向房間裏而去。

倒是楊土在走進院子的時候有些納悶:“這不是二爺爺他堂弟的舅叔他們家嗎,我記得他家養了不少鴨子來著,還有條小白狗,怎麽都不見了?不養了嗎?”

剛走到房間門外的燕時洵隔著門上糊了層紗的窗戶,隱約看到了裏面的模樣。

在聽到楊土的自言自語之後,燕時洵伸向房門的手一頓,隨即才緩緩推向房門。

門軸幹澀的發出摩擦聲。

那聲音粗糲難聽,直往腦袋裏面鉆,像是電鉆一樣讓人頭昏腦漲,尖利得讓人忍不住想要捂住耳朵。

然後,站在房間門口的燕時洵靜立在原地,不動了。

他原本推開房門的手,慢慢落下,垂在身側。

燕時洵那雙鋒利的眼眸微微睜大,面容上的戒備也松懈了一瞬。

像是他所看到的東西,突破了他原本的預計,讓他有一瞬間無法反應過來,而有些愣神。

“怎麽了燕哥,要不我們就出去吧,總覺得在人家不在家的時候進來有點不太好啊。”

雖然頑皮好動,但從來沒有做過“壞事”的楊土很是忐忑,從後面走過來的時候,還在試圖勸著燕時洵。

“不。”

燕時洵注視著眼前的一切,輕聲道:“我想,主人就在這裏。”

“啊?可是他們剛剛不是都出去了嗎……”

楊土一臉迷茫的上前,卻在越過燕時洵的手臂,看到房間裏的模樣時,疑問戛然而止。

他的眼睛瞬間睜大,臉上滿是錯愕和驚恐。

——房間裏,竟然是靈堂的布置。

隨著燕時洵推開了房門的動作,外面的風吹了進來,刮起了門兩側垂下來的及地白色布料,整個房間裏掛著的白色布料,都隨風輕輕飄動了起來。

像是塵封了許久的盒子被打開,密封在其中發酵的黴菌味道和腐臭的味道,在開蓋的瞬間,一股腦的撲面而來,熏得人發嗆。

而在房間正中間,擺著一口黑色的棺材。

棺材前還擺著瓜果和蠟燭,只是瓜果早已經腐爛在碟子裏,白色的蠟燭從燭台上攔腰折斷,倒了下來。

原本被放在一旁的黃色紙錢被猛然吹進來的風揚起,飛在了空中又嘩啦啦的洋洋灑灑飄落下來。

燕時洵眯了眯眼,透過這些黃色紙錢和白色布料的間隙,看到了在最前面放著的黑白遺像。

照片上是個中年男人,似乎不太習慣於照相,笑容顯得有些拘謹,但更加顯得他平日裏應該是個老實性格。

燕時洵很快便憑借著優秀的觀察能力,從旁邊的挽聯上找到了有關這男人的信息。

還不到五十歲。

對於醫療水平如此先進的時代,這個年齡死亡,太年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