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沈朝文渾身緊繃著被姜默拖進店裏。

這家店不大,但有上下兩層,一樓是接待室和兩個診室,墻上是一些證書、合影,居然還有錦旗,寫著什麽以指代針,效果顯著……

假象,都是假象。沈朝文警惕地打量這家店,心說表面功夫做得不錯,混淆視聽這一點還是合格的。

姜默拽著他走到前台,問那個正在玩指甲的女孩子:“小郝師傅在嗎?”

女孩兒還沒答,有個聽起來很年輕的男聲從裏間傳來,笑著應了句:“我在呢,默哥。”

幾秒後,一個小個子的年輕人慢悠悠走出來。

沈朝文看見他,腦子一炸,心說男的!姜默要點男的!他居然要點男的!

這個年輕的技師看上去很文靜,動作和常人有微妙的區別,有點遲緩,眼球看起來偏灰,不是正常的顏色。

沈朝文觀察後發現,哪裏有聲音,這個人的目光就落在哪裏。

幾秒後他終於確定了,這個男人眼睛看不見。

……所以這個店,還真是貨真價實的盲人按摩推拿?

他還疑惑著這個店到底正不正經,裏間又走出了一個老伯,這個看起來不是盲人。

姜默笑著跟他們打招呼,顯然是認識的。他把沈朝文推給那個老伯,說:“您給他做。”

沈朝文剛想說我不做,我不需要按,我身體好得很,前台小姑娘已經撥了撥鈴,沒什麽情緒地播報:“郝師傅上鐘,高師傅上鐘,三號理療室。”

……老伯伯應該不會提供什麽特殊服務吧?他胡思亂想著。

那老伯笑著招呼沈朝文:“小夥子,過來啊!我耳朵有點背,麻煩你跟我說話大聲點。”

他小心地進了那間理療室,聞到房間裏很淡的中藥味。那個老伯洗完手,走過來提醒他:“小夥子,脫了鞋躺好。”

沈朝文按他的說的做了,躺下,閉上眼,把後背留給這位面容慈祥的老伯。

他從沒來過這種地方,有點緊張。

看不見的時候,聽覺似乎會變敏銳。他聽到姜默和那個年輕技師在說話——

姜默說:“感覺你有什麽喜事兒啊,眉開眼笑的。”

“這你都能看出來。”

姜默信口道:“談戀愛了?。”

那年輕技師靦腆道:“沒……”

姜默笑:“那就是有了!”

這老伯按的手法和他的長相一樣,寬厚,柔和。一開始會覺得有點疼,但疼過之後,好像慢慢就開始舒服了。

那老伯忽然對他道:“年紀輕輕的,頸椎似乎不太好。”

沈朝文立刻否認:“怎麽可能?我平時坐姿什麽的都很標準。”

那老伯笑了笑,意味深長道:“你好像就是過於標準了。”

沈朝文沉默了會兒,問:“什麽意思?”

那老伯說:“我剛剛看你坐的樣子,繃得太緊了,像一把拉滿的弓。挺得太直了其實也不太好,保持久了,脊椎需要承受過多的壓力,身體會累。過剛易折,很簡單的道理。”

沈朝文愣了愣,還想著這老伯的話,旁邊那倆人的對話又飄進耳朵裏——

姜默正在打趣對方:“挺好。什麽時候表白啊?”

那盲人技師笑:“那要請你給我支支招了。”

姜默說:“我還真沒追過別人,沒招。”

“哎呀,我說著玩的,怎麽可能去耽誤人家好好的姑娘,我這情況你也知道。”那技師又道,“我就說給你聽聽而已。”

姜默說:“感情的事兒,沒什麽耽誤不耽誤的。”

那盲人技師自嘲:“我都看不見,總覺得沒資格喜歡人家。”

靜了會兒。

姜默慢慢道:“我看過一個戲,中心思想就是講愛情的盲目性,說陷入愛情就是盲目的,看不清自己,看不清一切。我覺得吧,大多人喜歡上另一個人的時候,估計比你視力還差。”

那技師笑了,問:“默哥,什麽戲這樣說的?”

姜默說:“一個話劇。等下次有演出,我送你票,你去聽。”

那技師說:“那不行,你跟我說一聲,我自己買票……唉,默哥,你記得少喝冷酒,啤酒一點都別喝了,坐久了記得多活動活動,右肩有點僵。”

姜默答:“嗯,知道的,我本來也不愛喝啤酒。”

就聽到這裏。偷聽被打斷了,因為幫沈朝文按完半個身子的老伯突然給他來了句:“感覺你濕氣有點重,我給你拔個火罐吧。”

火罐??沈朝文驚得擡起頭來:“不了吧,有……有必要嗎?”

老伯勸他:“你試一次?試一次就知道了,我建議你拔。”

沈朝文都不好意思告訴老伯,他從小到大沒搞過這玩意兒,有點害怕,不敢做。

他和老伯拉鋸的時候,姜默又跑出來橫插一腳:“拔,給他拔!狠狠地拔!這人平時總沒個笑臉,一看就陰氣重,濕氣肯定更重,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