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白霧茫茫。

今天的天氣稍微有一些渾濁,站在滿是霧氣的街邊,很容易讓人的心情也變得沉郁。

景光手中抱著一捧白色的花束,清清爽爽地站在站台下面,手裏握著手機查看時間。

街面的另一頭傳來引擎的聲音,出租車蒙上了一層穿不透薄霧的朝陽行駛而來,停在景光的面前。

哥哥從車裏走下來,兄弟二人打了一聲招呼後,便朝著墓園的大門走去。

“祭拜完之後就回警校去吧。”諸伏高明走在最前面,他身上穿著一件非常肅靜地黑色西裝,霧氣鋪在他的發間是濃郁的淡雅。“清掃任務就交給我了,你不要耽誤學業。”

哥哥的聲音裏流著疲倦,剛才下車的時候兩眼充血明顯也是沒有休息好的樣子。

想必是又困於成山般的案件了吧。

這個城市裏的罪犯,為什麽這麽多呢?

“哥哥。”景光抱著花束,上前一步。“沒關系的,我跟教官請假到今天下午,你工作繁忙的話交給我也沒事……”

“警校的每一分鐘都很珍貴,不僅僅是因為可以學到未來成為警察的專業知識,還有就是你身邊的這些朋友。”

諸伏高明側身看了一眼身後還很青澀的弟弟,略微沙啞的聲音裏面盡是懷舊的思念。

“等你到我這個年紀就會發現,曾經和自己生活在同一個校園裏的那群仿佛永遠也殺不死的家夥們,很輕易的就會離開你。人的生命,就是這麽脆弱。”

二人停在父母的墓碑前,景光久久不語。

父母親的照片被貼在冰冷的石拓上,隨著年紀的增長,景光都快要忘記他們的模樣了,每次都只能通過哪些定格的照片來回憶。

哥哥從警這麽多年,昔日的那些好友很多都把自己的生命定格在了年輕的歲月裏。

景光忽然有些恍然,想起昨天晚上那個憤怒的女人。

她比任何人都珍惜生命,而這生命當中並不僅僅包括她自己的,還包括她視線之內的任何人、任何事。

從杯護遊樂中心裏面對那個“雨夜搶劫犯”所說的那些話就能看得出來。

她憎恨一切奪走別人生命的行為。

景光背影修長且筆直,他把手裏的花束擺放在父母墓碑的中間,拿起旁邊的軟毛刷,輕輕掃去石碑上面的灰塵把死者的姓名和逝世時間袒(tan)露出來。

殺害父母的那個家夥還沒有找到,景光目光的聚焦定格在遙遠的地平線上,良久,他笑著在父母面前問哥哥:“哥哥,你說我之後考那個部門比較好呢?要不要去刑事部,跟你做同事啊?”

“你從小就很有自己的主見,這種事情你考慮就好不需要問我。”

還是和十五年前一樣的冷靜,景光嘴角拉長,綻放一個輕松的笑容來:“那……我去考公安怎麽樣?”

“公安?”諸伏高明側過身來。

刑警和公安向來是水火不容,在刑警眼中公安都是一群只會躺在女人肚皮上談案件的敗類,在公安看來刑警都是只能抓到臭魚爛蝦的廢物。

這種不和的關系已經持續很久了,從警察廳成立起,就是如此。

景光在哥哥眼裏看到了疑惑,他笑笑:“我想要看到更黑暗的世界。”

公安處理的都是國際犯罪事件,卻是如此。諸伏高明眼中的疑惑變成了了然,他頷首閉眸:“隨你吧,不過不要成為讓我討厭的那種公安,否則我照樣跨部門修理你。”

“放心吧,哥哥。”景光朗聲道。

當年目睹父母死亡經過的那個孩子,現在已經長成了獨當一面的青年。

諸伏高明看著天邊已經快要散去的霧色,心裏也跟著豁然開朗起來,嘴角弧度染上第一縷陽光,為父母感到高興。

桑月轉醒的時候已經快到下午了,她結結實實地睡了一個懶覺,身上的倦意稍微散去了不少但是起來的時候還是因為骨頭松軟又跌了回去。

稍微動一下,昨天晚上的那種拉扯感就會讓她身體裏每一寸肌膚都記得發生了什麽。

搖晃的金色發尾就像融化了的蜜糖,包裹著她顫抖歡愉的身體,還有……捂著臉流淚還嗯嗯啊啊的聲音。

救命了,桑月抱著自己的腦袋打滾。

這不會遺忘的大腦就是這樣,一次運動,無數次回憶。

緩了半天,桑月才慢吞吞地從床上坐起來開始找自己的衣服套上。

正對面的玄關鞋櫃上多了一個粉色的禮物盒,她心裏歡喜,跑過去拿起的時候看到上面貼著一個便利貼。

——【22歲的第一天,既是零也是月。】

“什麽啊。”桑月藏不住的笑意拆開禮物盒。

裏面非常有儀式感的用拉菲草埋著一個小巧的項鏈盒,盒子上面用金色的絲線繡著好看的裝飾型花紋,就像他的頭發一樣好看。

裏面躺著一枚圓月粉水晶吊墜,水晶裏面錯位來看還有一律六芒星的彩虹眼,看起來夢幻而又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