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虞翎從前總是大病小病不斷,縱使身子已經好上許多,但陸嬤嬤也沒敢讓她太累著。

碧瓦飛檐停飛鳥,庭院中有小丫鬟走過,恭敬朝她行禮,虞翎剛剛跨過門檻進屋,雪貂就沖到她跟前吱吱叫,一旁的文竹盆景從檀木花幾上被撞翻在地,紫砂梅花枝四方花盆被摔成了兩半。

它倒不知是不是真不懂自己犯了錯,還沖她怒哄哄叫,她嘆聲氣,彎腰輕輕把它抱入懷中。

雪貂那天吃壞了肚子,放在醫女照顧幾天,謝氏有些怕長毛的小寵,丫鬟也沒抱它過去。

陸嬤嬤揉著額頭,這兩天都有些習慣了,雪貂脾氣大,哄好了隨便摸摸,要是沒哄好,比自己主子還像個主子。

虞翎把它抱進了屋,它還是不滿,哼哼唧唧咬她袖口,被她摸著皮毛安撫好一陣,又喂了平日就最愛吃的肉幹後,才算是消了氣。

屋外天色一碧如洗,光亮透進雕花窗牖,虞翎慢慢拿了條幹凈帕子,坐在紫檀木羅漢榻上,給它細細擦小爪子。

虞翎心裏想著事,她見過的人裏,謝沉珣最難親近,嚴苛自律,對他人亦少有縱容,講究令行禁止。

他剛一回京就讓在虞翎這裏住下的謝四搬回去,對她這個外人的寬厚卻有些過了,越發讓她想知道,她姐姐在侯府究竟發生過什麽。

她姐姐喜歡他,他對她姐姐,也會是喜歡嗎?

她微微垂下好看的眸眼,看向趴在腿上的雪貂,它通體雪白,漂亮得如同冬日裏幹凈無暇的雪球,又通人性,若用金算,價值不菲,但虞翎姐姐提起它時,沒說過是怎麽來的。

虞翎只輕輕捏住它的小爪子,權貴世家想要什麽都簡單,但她姐姐不過是一介孤女,平日用度不好奢侈,亦不曾養過貓貓狗狗,又為什麽會突然養這種昂貴小寵?

謝沉珣看著不像是會拿這種東西哄人的。

她慢慢呼出口氣,很多東西問是問不出的,侯府忌諱提她姐姐生前的事。

謝氏雖是謝府姑奶奶,但在京師時間不多,也說不出什麽所以然。

虞翎慢慢揉一下額頭,謝氏只對謝沉珣的婚事尤為上心,今天在涼亭時卻沒說他什麽,可見謝沉珣手上的事,不只是一個小小戶部主事那麽簡單。

當今聖上並未放大權於皇子,謝沉珣是中立一派,今年秋獵幾位皇子羽翼皆豐,也該漏出點立太子的態度。

蕭庚雪是聰明人,自小就被養得聽皇貴妃話,長大了也孝順,但他今年才十六,經歷不夠多,性情不比她這位姐夫老成穩重,真要算起來,現在的他或許還猜不到自己受罰一事和謝沉珣有關系。

虞翎不想關心今年秋獵最後又會有誰贏得聖心,她身形俏,只輕問道:“皇貴妃那裏可來過消息?”

她身子的事一向瞞不住,生了病便同軟綿人,動彈都難,皇貴妃若要她做些什麽,現在是最好的。

陸嬤嬤不知她怎麽問這個,只搖了頭,又微微猶豫道:“大姑娘那裏倒有點消息,找到個侯府被發落的丫鬟,說記得大姑娘犯病前身子一直很不錯,但有次暈倒之後,就開始靜養在屋子裏,哪也不去。”

病來如山倒,香消玉殞。

青帳束在一旁,屋內的虞翎慢慢擡起眸,她姐姐身子比她好太多,多年書信往來和平日相見都不未曾見有恙的痕跡,她想不通這病是從哪來的。

……

虞翎知她姐姐的事疑點重重,誰都不想提。

她想自己還能做什麽時,當晚方茹就來了消息,約她明天中午出門赴約,約在離侯府不遠的一處茶樓。

來信匆匆,時間也匆匆,倘若來送信的不是方茹身邊丫鬟,虞翎都以為是誰借著方茹名義請她相見。

碧綠散尾葵對立而置的茶室裊裊飄香,案頭有供詩興大發時備下的筆墨紙硯,皆是時下新品,可見能到此的非富即貴。

虞翎一下馬車後就被領到三樓雅間,見方茹面色有些不好在裏邊走來走去。

樓下有侯府侍衛,丫鬟等在雅間屋門側,她輕解披風系帶搭在一旁梨花木衣架子上,只蓮步上前,握住她的手到紅木圓桌前坐下,不解道:“方姐姐?可是出什麽事了?”

方茹手腕被虞翎握住,倒冷靜下來幾分,咬著唇問:“你可知侯爺最近在做什麽?”

這天氣本就悶燥不已,她瞧起來像忍著怒火,都有些坐不安穩,虞翎聽得出些蹊蹺,斟酌道:“我在侯府雖和姐夫說得上話,但我不過問他的事,是他怎麽了?”

屋裏檀色幔帳束在一旁,桌上的茶水已經有些涼了,方茹性子傲,絞著帕子有些說不出話,道:“你若幫我嫁給你姐夫,我就告訴你關於你姐姐的一個秘密。”

虞翎睫毛微微顫了一下,慢慢擡起頭,烏黑長發被青玉簪子挽住,披著柔弱身子,道:“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