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退休的第43天(第2/5頁)

“官差走了,他們拿那些江湖人並沒有什麽辦法。那時的我第一次意識到,人命是多麽輕賤的東西,權勢武力又是何等重要。哪怕在你眼裏曾經重於生命的雙親,在他人眼中不過草芥。”

“那一年,承蒙童大哥救濟,我得以埋葬了雙親,上黑木崖,入了日月神教。”

“從一個副香主,一步一步,一年一年,做到了光明左使,在教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後來種種,在他人看來是任我行一步步算計逼迫,令我最終忍無可忍才對曾經有知遇之恩的任我行動手。”

東方不敗說到這裏,停頓了好一會兒,手中的酒壺傾倒而下,細長的酒液灌入口中,自唇角而下的酒釀閃動著陽光的晶瑩,“只有我知道,不是。”

“是我不甘心那一人之下,不甘心自己的性命掌握在他人手中。我東方不敗要做,便要做那萬萬人之上,為此,哪怕身死道消也絕不後悔。”

“任我行將那鎮教之寶賜給我後,我曾暗自查探過,《葵花寶典》的確是日月神教代代相傳的鎮教之寶。但日月神教十幾任教主卻無一練成此功者。”

“是他們不夠狠?未必。”東方不敗嗤笑,能坐到日月神教教主位置的人,哪一個不是文武雙全,性情狠辣之人?

葵花寶典乃是當世絕學,雖然條件苛刻。然而一旦練成便是一腳踏入了宗師境界,那十幾代的日月神教教主,又有多少人是因為走火入魔性情大變而隕落?

欲練此功,必先自宮。

自宮之後,卻也不過是有了修煉功法的資格,絕世武功,自當只有擁有絕世武學天賦的人才能被選中。

東方不敗沒有武林世家的出身,沒有門派師長的庇護傳承,他只能靠自己,而葵花寶典,就是他唯一的機會。

雪貂從自己毛絨絨的身子裏擡起腦袋,它似乎明白了東方不敗在說什麽。

——東方不敗在通過它,對顧客慈說一些話。

——他能將它當做一只不會說話的尋常的貂,來說這些絕不可能同人說出口的往事思緒,卻對著明明十分重視的顧客慈說不出來?

人類都是這樣自相矛盾又沒有道理的嗎?

明明彼此是耳鬢廝磨的親近,卻說不出心底的過去。

“人是會變的,曾經再生死與共的情誼,都會被更重要的情誼腐蝕,兩相權衡之下總會放棄相輕的那一方。”

東方不敗看著院中開的熱烈而張揚的桃花,語氣卻難以尋到一絲一毫的波動,仿佛只是說著再尋常不過的尋常。

沒有人知道,當年十一歲的東方不敗曾經目睹了原本可以逃走的母親,在看到父親被殺的那一刻,只是轉頭看了一眼被藏在缸中的幼子,便如同飛蛾撲火一般奔向了渾身是血的丈夫,笑著與丈夫死在了同一柄刀下。

在死去的丈夫與活著的兒子中,她拋棄了自己的孩子,選擇了愛情。

東方不敗見過太多的癡男怨女,也曾經沉溺紅塵,卻從不覺得自己會真的愛什麽人,女人如是,楊蓮亭亦如是。

但顧客慈不一樣。

葵花寶典之所以被日月神教奉為聖典,便是因為這武功秘籍走的是極情道,唯有對某種欲望的極度渴求與追逐才能與功法本身相生相和。

促使東方不敗練成葵花寶典的是對至高武學的欲望,而讓東方不敗踏入宗師大圓滿境界的,卻是對顧客慈的欲望。

玉羅刹離開前說的話這些日子時常回蕩在東方不敗的耳邊。

“你可知道玉羅刹當年是如何參悟宗師大圓滿的?”

“他親手殺了自己的妻子,斬斷了最後一絲紅塵,以無情入道,成就宗師大圓滿,卻也因此築成心魔,幾十年來困在宗師大圓滿不得突破。

他嘗試過父子之情,權勢之欲,皆是徒勞無功,當年能夠牽動他心神的人早已經死在了他證道武林的路上。”

“人這一生走到最後,如何生,便如何死,父母,愛人,夫君,孩子……都不能陪伴一輩子。”

東方不敗看著天,炙熱的陽光在瞳孔中灼燒,酸澀感霎時間盈滿眼球,“太過執著,情濃之時便愈發痛苦。今日我能因他悟道,來日若有是殺了心愛之人便能證道,焉知到那時我又會作何選擇?”

對至高武學的欲望,與對顧客慈的欲望,二者權衡,就連東方不敗都不知道自己會選擇什麽。

東方不敗愛顧客慈嗎?

自然愛,不然也不會憑借著對顧客慈的感情達到宗師大圓滿的境界。

可在達到宗師大圓滿之後,東方不敗卻逐漸發現。除了顧客慈,他的眼中再也看不到這世間的其他事物。

山川河流,雲卷雲舒,花開花落,鳥語鷹鳴,通通無法牽動他的心神。

東方不敗甚至想與黑木崖、與日月神教割裂,讓自己全身心投入進與顧客慈的情愛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