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第5/6頁)

就跟沈海森去相親一樣,姑姑對她說的是:“小進,你媽走了也快一年了,梅姐照顧你們爺倆雖然很妥帖,但家裏缺個女主人,始終不像個家的樣子。姑姑不是叫你那麽快就接受一個新的媽媽,而是這個家需要一個主事的女人,你懂嗎?”

有什麽懂不懂的,不過就是給她找個後媽,給她爸娶個後老婆。

“姑姑是為你好,你爸年輕時風流過,遇著你媽才定了性兒。他這樣,沒個家裏的女人拴著他,現在年紀大了,再出去為非作歹,可怎麽好?況且今時不同往日,你爺爺和你姑父的身份,都是在懸崖的鋼絲上走,外面人瞧著風光無兩,實際上私下裏再謹小慎微不過了。站得有多高,底下就有多少雙眼睛,自下而上的盯著。有存了壞心眼的,鉆了你爸這頭的空子,到時候家裏是要出亂子的!你還小,不知道這裏頭的厲害關系,姑姑這麽做,也是為了你好。”

沈海萍說這話的時候,心都是揪著的,她覺得,將來有個賢惠的女人能照應弟弟和侄女,自然是好的。

“小進,你放心,姑姑給你爸介紹的,都是把過關的女人,以後自然會待你好。再說有姑姑在,她們也不敢造次。姑姑答應你,以後這家裏頭該你的東西,絕不會少你的,你媽媽那頭留給你的,這個家不會動上半分。”

沈歲進壓根也不關心她名下該分得多少財產,從小到大,什麽時候為吃穿愁過?

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不假,但對物質上的要求,沈歲進從來沒有具體的概念。

比如她想吃餛飩了,路邊兩塊一碗的餛飩吃得,漢京大飯店主廚專做的餛飩她也吃得,不計什麽高低貴賤,她想吃,就吃,從不計較吃食背後有沒有講究。

在她看來,她想吃什麽,想做什麽,純粹就是因為她這個人願意。

而對於她爹給她找後媽這事,隨著母親逝世的悲傷被時間沖淡,沈歲進好像也不是那麽抗拒了。

有時候還會覺得她爹半夜騎著自行車,從實驗室回來,形單影只的很可憐。

找個人陪陪他,也好,沈歲進是這麽想的。

而不是眾人都打著為她好的名義,來開導她。

時至今日,她也不反對呀!唯一不舒服的地方,就是大家都把她爹娶後老婆這事,蓋在她頭上,美其名曰為她好。

好像這個老婆不是給她爹娶的,而是給她找的。

沈歲進不禁回憶起早逝的母親。

在印象裏,母親總是早出晚歸,每天有做不完的專題和寫不完的論文,自己在家中大多數的時光,也總是和父親相依相伴。

母親有一頭利落而又美麗的短發。

她和那些漂亮的長發美女不同,長發、細腰、杏眼……這些美太流於表面了。

沈歲進很驕傲,她的母親,向雪熒女士,就算是一頭幹練的短發,也絕對抵擋不住她身上傲人的美麗與自信。

母親的美麗,絕不是源自於漂亮皮囊所帶來,膚淺的刻板印象,而是她那股堅韌與不羈,把一切世俗情感踩在腳下,收放自如的自信之美。

母親像神,愛著世人,把科研視作人生唯一前進的目標。

那種普世的愛,是讓人沐浴在陽光裏的愛意,使人獲得源源不斷的能量。

而這種愛,也讓人遺憾,沈歲進甚至覺得,母親的愛,自己像是得到過,又好像從來沒得到過。

不僅她懷疑著,更替父親懷疑,媽媽是否真正愛過他。

母親那種若即若離,讓人永遠捉摸不透的情感,時而悲憫的看著他們父女,時而又冷若冰霜的俯視,她從來不會像一個正常的妻子或者母親那樣,對丈夫和孩子露出滿足會心的笑。

對此,父親沈海森對當時尚時年幼的她,是這樣解釋的:“媽媽生病了,她得了情感障礙。你看爸爸繪制的電路圖,是形成閉環,有回路的。但是媽媽是沒有,她這裏斷了一截,她是沒有回路的。海底有三萬裏,你不會期待一塊石頭扔進海裏,大海會給你作出任何回應,媽媽就像大海,你往裏面澆築任何東西,大海都只會默默無聲地包容。但是大海也很龐大,它的能量無窮,你總能從大海的身上獲得神秘的力量,渴望去海裏探尋精彩的寶藏。”

於是,那些年的歲月裏,他們兩父女,就這樣一直靜默無聲地愛著向女士,和她同住一個屋檐下,不求回應,默契共存。

*****

快到午飯的點,圖書館裏很多學生都跑出去吃午飯了。

不過人走了,書還在桌子上占著座,幾乎每個位置上都擺著一本攤開或者合攏的書,場面頗為壯觀。

食堂從上星期開始,已經準備歇業一個月,食堂的大爺大媽們各回各家找各媽。

午飯當然得在校外解決。

沈歲進提議說:“中午我們去喝粥吧,我肚子好像不太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