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沈歲進盼著現在就已經天亮。

畢竟明天,華秋吟可是說她也要來家裏幫忙,一想到這,沈歲進就有點迫不及待,想看到大姑姑是怎麽親手撕了那個癡心妄想的女人。

媽媽生前雖然與奶奶交惡,但和大姑姑的感情,卻不是一般的好,大姑丈的親外甥,之前和媽媽在普林斯頓還是同窗。

當初大姑姑出訪美國,姑丈的外甥介紹了媽媽在當地為大姑姑作陪,大姑姑對媽媽欣賞的不得了,還私下組了飯局介紹媽媽給爸爸認識,後面才有了爸媽這樣一段令人交口稱贊的婚事。

可以說,大姑姑對媽媽這個弟媳婦,是一千一萬個滿意。

沈歲進不由在心裏翻眼冷哼一聲:華秋吟想當她的後媽,先過大姑姑這一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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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是沈歲進自母親過世以來睡得最踏實的一晚。

盡管父親紮頭實驗室,天擦著微微亮,才帶著滿身的霧氣回到家中。但她卻獨自一人,平靜、安定的在淩亂的新家度過了第一晚。

沈歲進知道,這種安全感很大一部分來自於一墻之隔的單家。

那一家,有著與母親長相極為相似的主婦,有與她連著莫名緣分一起插班的新同桌,就連那家的男主人,都長得一副和藹親厚的模樣。

沈歲進繞進了玄學的迷宮,心想:這一定是逝去的母親,冥冥中為她做了最好的安排。

隔壁那戶人家很有煙火氣息,一大早,院子就燒上了小爐子,滾滾的沸水從翹嘴茶壺裏噴冒出來,乳白的水汽騰騰而上,彌漫了整個院子。

沈歲進不知道昨晚父親到底是幾點才回來的,但一定很晚。畢竟現在都早上七點了,他的臥室還鼾聲連連,那是他剛剛進入深度睡眠沒多久的標志。

也不指望他送自己上學了,反正附中離京大就隔了兩條街,沈歲進便打算和隔壁的單星回一道走。

她洗好臉出來,趴在矮墻上張望。

隔壁院,玻璃窗內是單星回嘴裏叼著油條的滑稽模樣,旁邊是段阿姨在給他揀出門的外套,單叔叔則是在餐桌上皺著眉批閱單星回一早的英語單詞默寫。

她的眼神不禁換上幾分羨慕的底色。

曾經她也是這樣一家三口圍著團團轉的中心,是幸福小家庭裏的核心主角。

可是媽媽走了,這樣一家三口坐在一起吃早餐的情景,再也不會出現了。

段汁桃出來拎院裏爐子上燒好的熱水,撩了簾子出來,便看見這孩子令人心疼的眼神。

再一想,天蒙蒙亮時,隔壁傳來的一陣動靜,很快就明白過來,那是沈海森天擦亮時回家的動靜。這可憐的姑娘,昨夜是她自己在新家,孤獨的度過了頭一晚。

段汁桃問她:“吃早飯了嗎,沒吃就上段阿姨家來,別客氣,你單叔叔打飯總是怕喂不飽我們娘倆似的,每次都多打。”忽然想起她是國外長大,又有些忐忑的道:“我們家一慣吃中式的早餐,今天是豆漿油條,你會不會吃不慣?沒事,下回讓你單叔叔弄點三明治和沙拉回來,反正我家星回也愛吃。”

沈歲進的朋友,都知道她是位很難邀請的朋友,並且在吃食上出了名的挑嘴。

牛奶要喝法國進口的,乳酪要吃瑞士的,就連一枚小小的雞蛋,她都要求是無菌倉培育出來的。

但面對這個與媽媽長得相似的女人發出的邀請,沈歲進來者不拒,很爽快的就答應了下來。

回屋換好亮面搭扣皮鞋,拎上書包,就往單家去了。

段汁桃快手和了面糊,單獨給她攤了個雞蛋蔥花餅,羨慕嫉妒得單星回哇哇大嚷她偏心。

等沈歲進在餐桌前坐好,單星回已經像個伺候公主的小太監一樣,為她畢恭畢敬地奉上了一杯熱騰騰的豆漿。

單琮容對著單星回錯誤百出的英語單詞默寫,愁容滿面,哀怨道:“你這腦子怎麽一到英文默寫上,就全亂了套呢?”

沈歲進不動聲色的嘬了一口豆漿。

“復數你還不知道變形嗎?人北京小學二三年級的小學生都知道!”氣的翻動默寫本的紙頁唰唰作響。

段汁桃一手擦著圍裙,一手端著攤好的雞蛋餅,從廚房裏鉆出來,嗆聲道:“你倒是有本事把我們娘倆一早就接來呀!鄉下英語課的水準你又不是不知道,跟北京能比得上麽?一大早就沖孩子發火,再好的學習勁頭都被你罵沒了!回頭你托英語系的朋友找人給星回開開小灶,咱孩子打小就聰明,還有什麽學不會的。”

單琮容被妻子搶白,也發現自己確實有些操之過急。

孩子這才來北京幾天?真要下定論,確實也不急這一時,只不過父母愛子,總是心切的。

沈歲進放下豆漿杯,在混戰的僵局裏小聲開口:“我教星回吧。我瞟了一眼他默寫的單詞,很可能是音標沒學好,發音和字母對亂了套。他眼下得重新學好音標,打好了基礎,英語也不難的。總歸是一門語言,語言人類天生就會,費些功夫,很快就啃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