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去歲的除夕宴上,邊關告急,宴廳卻歌舞升平,一派奢靡祥和。

這一次,同樣是一年中最值得慶賀的日子,官員們的神情卻都藏著不安和緊張。

但凡在官場混過的人都能感覺得出來,這看似平靜下的波瀾洶湧。

蕭箜儀牽著蕭明珩的手走進來的時候,朝臣紛紛起身,跪地行禮,“參見……殿下,公主殿下。”

雖說蕭明珩還未登基,眾人也並未改口,但能讓重臣行此等大禮的,也只有皇帝和皇後了。

可以說距離蕭明珩登位,只差一個登基大典來稟明天下而已。

蕭明珩牽著她,走上了最上首的位置。

朝臣靜默,無一提出異議。

上朝的時候,蕭明珩早已坐在那個位置許多次,他們也不是第一次見了。

蕭箜儀坐在他身側,這還是她第一次坐在這麽高的位置,借著殿內幢幢的燈影,能輕易俯瞰下面的一眾人,將所有人的神情都收入眼底。

這一看才發現有許多生面孔,很多上次宮宴見過的大臣已經不在其列,也有許多素未謀面的大人被提調到了前面。

蕭明珩暗中派昭鏡司收集各個大臣的情報,凡是只圖搜刮享樂不顧民生的貪官,都被他用雷霆手段罷了官位,查沒家產,抄家滅族。之後,提用一些真正有能力有才幹的肱股之臣,讓他們頂替那些人的位置。

雖說蕭明珩因為行事過於果決狠辣而招致了禦史彈劾,在朝堂上的名聲越來越差。但走出朝廷,他在民間的呼聲和威望卻是幾位皇子中最高的。誰真正有膽識,有謀略,能為百姓謀生路,百姓自己是最清楚的。

“諸位大人平身。”

“謝……殿下。”

有老臣差一點便要喊錯了稱呼,嚇得滿背虛汗,幾乎跌坐在地。足見如今的蕭明珩帶給眾人的威懾。

開宴前,太後派人遞了消息,說身體欠安,就不過來參加宴會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太後是在明哲保身。

她既非皇帝的生母,又與幾位皇子井水不犯河水,從不拉攏排擠誰,完全置身事外。所以從朝堂爭鬥一開始,太後就借口養病獨居在慈寧宮,不問外事。反正只要她不出錯,最後不管誰登上皇位,她都能被尊稱為“太皇太後”,安享晚年,何必趟這趟渾水呢。

舞樂奏起,大臣們沒有一個敢醉酒失態的,都戰戰兢兢地坐在自己的位置,話不敢多說一句,更不敢擡頭往上看。

察覺蕭箜儀手心沁出汗,蕭明珩低聲道:“很緊張?”

“有一點。”蕭箜儀如實答。

宴會的氣氛太緊繃了,她總覺得會有什麽事要發生。

蕭明珩安撫地捏了捏她的手,嗓音溫柔,“我都安排好了,別怕。”

蕭箜儀緩緩吐息,跳得飛快的心漸漸平復了下來,“嗯。”

宴會過半,眾人才敢稍微不那麽拘束,舉杯跟身旁交好的大人恭賀交談,只是聲音仍不敢太高,生怕驚擾了什麽似的。

而此時,一隊人馬悄無聲息地靠近了城門,殺了城門口的將士,將城門吊索放了下去。

早已等候在外的赤翼軍騎快馬殺了進來,放眼望去烏壓壓的一片。

城門之上,兩個人身披黑鬥篷站在門樓上。

“今夜一戰,成王敗寇。我們爺倆是死是活,就看這場仗能不能打贏了。”蕭悔漫不經心地說著。

蕭明睿卻沒辦法像他這麽淡然,他回頭看了眼空曠靜寂的街道,有些狐疑道:“今日除夕,街上怎麽這麽安靜?”

往日除夕夜會推遲宵禁,百姓們和親友紛紛出門慶賀,燈火輝煌,好不熱鬧。

可今日剛一入夜,街上的行人便被疏散回家,如今街道黑黢黢的,一個在外走動的人都沒有。

蕭悔道:“蕭明珩又不是傻子,城外駐紮了那麽多大軍,他自然知道我們要做什麽,總得提前做點準備。”

百姓們手無寸鐵,對上軍隊只有引頸受戮的份。倘若如今還是蕭翼掌權,依他的性子,完全有可能讓無辜的百姓替他抵擋大軍,他自己率人倉皇出逃。但蕭明珩並沒有這麽做,他不僅沒有逼迫百姓上陣,還提前疏散了所有人歸家躲避。

在這一點上,蕭悔還是很佩服他的。

蕭明珩可比他爹有膽魄多了,兵臨城下還能穩穩地鎮守皇宮,這才像個真正的君王。只可惜,今夜之後,江山注定要易主了。

“走吧,以本王的親衛為前鋒,赤翼軍緊隨其後,殺進皇宮,血洗金鑾殿!”

蕭悔摘了兜帽,親自披甲上陣,指揮兵士前往位於盛京城中央的偌大皇城。

……

城門剛一失守,蕭明珩就得到了消息。

持刀的銀甲禁衛頻頻進入宴廳,當著眾臣的面,向上首的人遞交紙條。

蕭明珩看完消息,鳳眸淡漠無波,隨手將紙條泡進了酒盞中。

他嗓音平緩,聽不出多少喜怒,“再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