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蕭明睿挖好了陷阱,可蕭明珩卻並沒有如他所料的那樣方寸大亂,從而忽略他人話語中的漏洞,不小心說出對自己不利的證詞。

除了提及明嘉公主時的短暫失態,蕭明珩全程都表現得過分冷靜,條理清晰地為自己辯駁,沒有被任何人帶著走。

“其一,馮婕妤死後,仵作的驗屍屍格裏,是否提到她死前曾中了藥?”

“其二,若我真對馮婕妤有不軌之心,那她身上是否應該有可疑的傷口?”

“其三,眾人皆知我身旁連個侍候的宮人都沒有,請問是誰幫我買的暖情藥,可有人證物證?”

三句擲地有聲的反問,讓刑部和大理寺的人都啞口無言。

馮婕妤身上並沒有讓人起疑的傷口,她是被人一擊斃命的。

至於推測她死前曾被人下藥更是無稽之談,若她的屍體真的出現中暖藥的症狀,涉及天子威嚴,此前根本不會草草結案。

第三點,就更讓他們回答不上來了。

雖然馮婕妤的住處和落月殿的確都出現了暖藥粉末,但人人皆知落月殿連個守門的太監都沒有,混進去丟一包藥粉不過是舉手之間便能完成的事。

要想證明蕭明珩試圖給馮婕妤下藥,首先就得弄清楚他的藥從何處而來,誰人替他買藥,又是誰人替他跑腿下藥,並且放他潛進馮婕妤的宮殿。

所有環節都得嚴絲合縫地扣上,才能算是徹查清楚。

這個案子有這麽多解釋不清的疑點,他們不可能就這麽輕易給一介皇子定罪。

再不受寵,那也是天潢貴胄,豈是他們能隨意處置的?

禁衛隊統領譚蒙不著痕跡地看向了蕭明睿,後者雙手交叉搭在圈椅扶手上,銳眸噙著淡淡的興味。

蕭明珩能夠這麽快地找準問題的關鍵所在,為自己脫罪,倒是讓蕭明睿刮目相看了。

的確,僅憑鞋印和藥粉這些間接物證,又沒有人指證,很難證明蕭明珩去過馮婕妤出事的現場。

不過……有一點他無法解釋。

蕭明睿慢條斯理地斟了杯熱茶,舉起茶盞向他的方向示意,幽幽道:“七皇弟,就請你來解釋一下,馮婕妤出事當晚,你身在何處吧。只要你能證明你與此事無關,我想幾位大人也不會為難你。”

蕭明珩何嘗看不出蕭明睿的歹毒心思。

他料定了自己沒有不在場證據,所以緊抓著這一點不放。

蕭明珩定定望向蕭明睿,眸底暗湧跌宕,語氣卻平靜無瀾,“我在落月殿。”

“何人可以作證?”

“無人。”

意料之中的答案。

蕭明睿笑得意味深長,故意嘆了口氣道:“七皇弟,你暫時無法洗脫自己的嫌疑。縱然皇兄想幫你,也不能徇私就這麽把你放了。”

說得好像他多顧念兄弟情分,多想幫蕭明珩似的。

這場堂審,最後以雙方僵持不下為結束。

雖然沒有給蕭明珩徹底定罪,但他無法證明自己當晚的行蹤,又有兩件證物將他跟這件事聯系起來,所以他還是得被扣押一段時日。待這個案子有了新的進展,才知道他最終要面臨什麽樣的處置。

蕭明睿使了個眼色,大理寺卿遲疑片刻後改變了注意,將原本打算關入普通牢房的蕭明珩,給帶到了陰暗潮濕的水牢。

這裏是關押重刑犯的地方,寒涼陰森,整座牢房都不透光,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四周除了潺潺水聲,便只剩下其他囚犯被用刑時撕心裂肺的慘叫痛呼。給人的感覺只有壓抑和絕望,還有不知何時會輪到自己的恐懼。

在這樣的地方關上幾天,就算身體受得住,精神也很容易撐不住崩潰。

蕭明珩走進牢房,牢門鎖上之後,外面的人撥動機關,唯一的青石板便沉入了水下。牢房真正成了四面環水的一座“水牢”。

蕭明珩走到牢房正中,盤腿席地而坐,閉目養神。

入夜後,機關再次被轉動,發出鏗鏗鏘鏘的聲音。

有人順著石徑來到了牢房門口。

蕭明珩睜開了眼睛,眸底寒芒乍現,又很快隱去。

欄杆外頭傳來蕭明睿的聲音:“七皇弟,這座水牢你住著如何?可是比在落月殿住得舒服?”

蕭明珩低頭整了整衣袖,垂落的寬大袖口搭在盤起的膝上,並未搭話。

蕭明睿也不惱,依舊隔著欄杆,居高臨下地跟他說話:“箜兒這次幫了我一個大忙,若是沒有她,我的計劃也不會施展得這麽順利。只是要委屈七皇弟在這水牢裏住上一陣,過幾日的冬獵……”蕭明睿很輕地笑了下,“七皇弟怕是趕不上了。”

蕭明珩依舊沉默。

就在蕭明睿以為他不會理會自己,正覺得無趣的時候,忽然聽見他冷漠的聲音:“三日。”

“你說什麽?”

蕭明珩卻不再解釋了。

蕭明睿只當他故弄玄虛,嗤笑了聲,轉身離開了此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