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第3/4頁)

吳不思違背秦家的規矩納了妾,以秦凝外柔內剛的性子,定然不會再與他同心。得知這個消息,謝遲晉心底又重新燃起了微弱的希望,雖然微乎其微,但有些埋藏已久的渴盼,只需要一點濺起的火星,便能燎遍整片荒野。

所以謝遲晉才屢屢以找鳥的名義,悄悄來秦府看她。

“新帝聖明,邊疆戰事也早已停息。從今往後,只要蠻夷不再來犯,我就能一直留在京城。玉珰,我、我……”說到這裏,謝遲晉的喉嚨仿佛被什麽東西堵住,哽得厲害,後面的話怎麽都說不出。

等了幾息,秦凝低低地開口:“謝將軍,你到底想說什麽?”

聽見她仍在用這個稱呼喚他,謝遲晉眼眶驀地湧上一陣熱意,用力握緊了拳,極力忍著,才沒讓眼淚落下來。

“玉珰,從前我們分開是形勢所迫,無可奈何。如今再沒有什麽能阻礙我們,若是你還有意,我們可否……”

秦凝忽然有些著急地出聲,打斷了他的話語,“將軍。”

謝遲晉未說出口的話,都止在唇齒間。

秦凝緩了緩神,嗓音柔婉卻透著堅定,“我已無意,將軍莫要在我這裏耽擱時間了。”

謝遲晉用力閉上眼,緊攥的拳抵在墻上,手背青筋凸起,仿佛極力壓抑著胸中翻滾的情緒。

許久之後,他才重新睜開眼睛,只是眸光藏不住的黯淡。

他再度啟唇,嗓音很輕,幾乎要散在風裏,“玉珰,我知道我們了分開這麽久,現在就提這件事太過著急了。你不願意也沒關系,我等你。”

“你好生照顧自己,我走了。”

說完這些話,他像來時一樣從後面走了,身影消失在墻外交錯的花枝間,只在原地留下一地的玉蘭花瓣。

走的時候,謝遲晉並沒有從窗前經過,所以他也沒有看到秦凝泛紅的眼眶。

一如五年前,秦家向謝遲晉商議退婚的時候。

還未及冠的單薄少年跪在堂下,彎下脊梁,再也不復往日的意氣風發。

他低垂著頭,眼淚如珠一滴滴砸在烏磚上,嗓音啞得厲害,幾乎泣不成聲,“我答應,我答應退親。但你們一定要給玉珰找個好人家,不能讓人虧待了她。若是、若是趕得及,我想親眼看著她出嫁。”

謝遲晉不知道,那時秦凝就躲在屏風後面,肩膀顫抖著,淚水無聲地打濕面頰。

她手裏握著他刻的木頭小人,努力不讓自己發出啜泣聲。

直到謝遲晉失魂落魄地離開秦家,秦凝才忍不住蹲下身子,壓抑地痛哭出聲。

多年後的這次也是一樣。

隔著一堵墻,他們彼此看不到對方的神情,秦凝明明唇瓣都抿得發白,卻也能故作淡然地與他說那些疏離的話,不被他瞧出異樣。

她對謝遲晉有意如何?無意又如何?

他們之間錯過了那麽些年,她中間還另嫁過他人,想要回到當初,談何容易?

以如今謝遲晉浩盛的軍功權勢,大可求娶清清白白的世家女子,又何必執著於她一個和離歸家的婦人?

當年退親時,便已經委屈了他,犧牲了他的名聲。

秦凝不想再耽誤他一次。

那次之後,又過去了半個月,兩人沒再見過面。

應該是謝遲晉在聖上面前求了情,昭鏡司放了吳不思和杜婧出來。

只是,他們二人一被放出來,便要立刻被押送發配到北境苦寒之地。

北境一年有半年都在下雪,若是這時出發,趕到北境正是大雪封山的時節,到處都被冰雪覆蓋,怕是連吃穿都成問題。

每年押送北境的犯人,十個人裏有一半都會死在路上,就算僥幸活著抵達北境,大多數也熬不過兩年,要麽被活活凍死餓死,要麽……承受不住從山裏跳下去。

吳不思走的這天,秦凝戴著帷帽,乘馬車來到城郊送他。

他腳上戴著沉重的鐐銬,一步步朝她走來,停在她面前。

在牢裏關了這麽些時日,吳不思瘦得都不見人形了。

夫妻幾年,到了這一刻竟是相對無言。

秦凝沉默了半天,也只是說了句:“路上好好保重。”

雖然北境實在不是什麽好去處,但這已經是聖上格外開恩後的結果了,起碼沒有讓他們秋後直接問斬,暫時保住了一條命。

至於能不能熬過比死還難忍的嚴寒饑餓,只能看他們的造化了。

吳不思深深望著她,“嗯,我會的。謝謝你救了婧兒。”

“我不是救她,我是救她肚子裏的孩子。”在吳不思疑惑的視線中,秦凝平靜地答:“吳家父母在世時對我極好,這是你唯一的血脈,也是吳家最後的血脈,所以……”

救吳不思,一是念著夫妻之情,二是出於他寫的放妻書,救了她一命。

至於救杜婧,完全是為了她肚子裏的孩子,是為了還吳家父母從前對她的照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