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外間傳來萬福的稟報聲,打斷了沈右安的思緒。

“大人,聖上聽聞您受傷,特來看望。”

一襲高大頎長的明黃身影踱入房中,攔住欲起身行禮的沈右安,“沈愛卿有傷在身,無需多禮。”

“清澄,你的傷勢如何?”

“勞聖上掛念,臣只是受了些皮外傷,並無大礙。”

內侍搬來紅木圈椅,放在床榻對面。

屏退所有侍從,年輕帝王坐在沈右安對面,語氣隨意了許多,“昨夜你在何處遇襲?邑王黨羽現在何處?”

“昨夜,臣率衛隊行至城外的青陽山附近,遭到提早埋伏在樹林裏的殺手偷襲。對方共二十人,都是異域來的高手,行動失敗便全部服毒自盡,沒有抓到活口。”沈右安條理清晰地回報,“此次抓到的邑王黨羽,臣已提前將人暗送入城,現下應該關在昭獄中。”

新帝懶洋洋地坐進圈椅,修長手指支額,“你特意大張旗鼓地率衛隊返京,是一早就料到會有人來劫囚滅口吧。”

“正是。”

“朕料想這件事你定能辦得妥當,剩下的就交給景恪。這世上沒有他撬不開的嘴,早晚把跟邑王有來往的反賊名單給挖出來。”

皇帝又問了些抓人時的細節,沈右安一一回答。

“聽說你最近在查一樁十五年前的徐州舊案,可是有什麽不妥之處?”

“州府遞交到大理寺的案卷極其簡單,沒有寫明前因後果,亦缺乏人證物證,卻草率定為仇家尋仇而匆忙結案。臣認為其中另有隱情,便多留意了幾分。”

“原來如此。可有什麽進展?”

“臣查訪了滅門案苦主一家當年的街鄰,還有當時仵作的驗屍格目,發現缺了一具四歲女童的屍體。臣初步推測,那家的獨女很可能沒有死,仍尚存於人世。”

“牽涉到上百條人命的一宗大案,是不該這麽草率地結案。況且,邑王舊黨常在徐州城一帶活動,此事說不定還會牽扯到邑王的勢力。”

沈右安低聲道:“臣還有一事奏稟,已經寫進折子裏,只是還沒來得及遞呈。”

“哦?你要奏哪件事?”皇帝起了好奇。

沈右安為官向來清正淡泊,對外物一概不加關注,平日除了辦大案,就沒見過他主動上折子。

“聖上看了便知。”

皇帝在沈右安說的書櫃上層,找到了他寫的折子,然後就又懶散地坐回圈椅,打開奏折閱看起來。

這奏折洋洋灑灑好幾頁,筆走龍蛇,文筆斐然,一氣呵成。

皇帝很快就看完了,合上奏折放到旁邊案桌上,笑問:“那老國公哪裏惹到你了?”

竟連老國公遠方侄子狎妓賭錢這樣的事都查了出來。

沈右安公務繁忙,哪有閑功夫特意去調查這些小事。

若說他們沒有私人恩怨,他是不信的。

沈右安不想讓外人知道有關姜瑩的事,便三言兩語搪塞過去。

“奏折朕帶走了,”英俊的年輕帝王拂袖從圈椅裏起身,“你好生養傷,此事朕查證之後,會盡快給你答復。”

走出書房,新帝還低聲念叨,“那老東西最近究竟幹什麽傷天害理的事了?”竟連沈清澄這麽清冷的人都動了怒,生了恨。

內侍不明所以,不敢隨意搭話。

快要走出沈府的時候,望見鏤空漏窗外一枝開得正好的桃花,皇帝忽然想起一件事。

去歲的中秋宮宴上,宜陽郡主對沈右安一見鐘情,到他面前求賜婚。

皇帝私下裏將沈右安叫到禦書房,向沈右安說明此事,詢問他的意見。

宜陽郡主也算盛名在外的美人,性情才情都算得上拔尖,換了別人多多少少要心生蕩漾,怎料沈右安聽完便直言請罪,稱自己幾年前便已經娶了妻,此生絕無二心。

那時皇帝還以為,這些不過是推搪的借口。

剛才他突然想起來,前段時日的某天夜裏,沈右安曾以捉拿逃犯的理由,率衛兵包圍了威遠國公府的一處莊子。為此,裴國公還上書參過沈右安一折子。

根據皇帝對沈右安的了解,他絕不是濫用職權之人,若非情況緊急,定不會如此行事。

眼線私底下來報,沈右安那天從國公府的莊子帶走了一個人,還是一個女人。

再聯系起沈右安曾在他面前,認真地承認自己已經娶親一事……

怪不得沈清澄鐵了心要找威遠國公府的麻煩。

此時,與沈府隔了三條長街的威遠國公府,卻是一陣兵荒馬亂。

國公府上上下下,幾乎亂成了一鍋粥。

只因某日裴策下值早,去母親的院子請安,湊巧聽到父親和母親的爭吵。

先是裴國公的一句:“那女人還沒找回來?”

緊接著母親唉聲嘆氣,“附近都找遍了,連個人影兒都沒見著。這可如何是好,萬一策兒知道了,還不得跟我們鬧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