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洞內光線昏暗,夜色中,一個女人趴在一只仰面而睡的大老虎身上。

老虎的肚皮軟得像雲朵一般,厚厚的肉爪子正搭在她背上,毛茸茸的大腦袋也仰在幹草堆上。

黑夜中,她呼吸平穩,即使大多數的傷都在背後,卻不知為什麽還是忍受著疼痛感仰面而睡。

雲識悄悄伸手往上摸,摸到她肩頭一塊皮毛稀疏的地方後,便知道那地方有傷,於是又慢慢上移,緩緩探頭湊近。

君寅的睡眠一向很淺,警惕地察覺到身上海草的舉動後,先是不動聲色地閉著眼睛,可尖牙緩緩呲出,泛著寒光,似乎蓄勢待發。

接著,她便感覺到一道潮濕的冰涼感舔在肩頭的傷口上,刺得傷口處的血肉牽動全身一般的疼痛感。

她的呼吸倏地急促起來,猛地翻身將她撲倒,鋒利的虎爪轉瞬間就攥住了她的脖頸,些許惱怒地啞聲問:“你做什麽?”

“我,我給你療傷。”雲識被她軟乎乎的肚皮壓著,被她尖利的爪子抵住喉嚨,緊張地連忙辯解起來:“真的!我雖然現在沒什麽血,但是我咬破了舌尖,想混合身體裏的水分抹到你傷口上,這樣可以緩解你的傷勢。”

“白天的時候我看到了,你的傷口血淋淋的,一點也不像三天前的傷,一定是因為傷口爛了你又把它剜了吧,我給你抹一抹,哪怕只有一點點的血,傷口都不會繼續壞下去了。”

“你相信我!”

“何況,我的命現在就在你手上,哪裏敢騙你……”她的聲音越來越弱,帶了幾分害怕與委屈感。

即使看不到她的樣子,但聽著她的聲音,君寅的爪子松動了幾分。

這顆草,似乎最常說的就是讓她相信她。

而她現在,不過一個看不見又帶著滿身傷的殘廢罷了,想要復仇,就得靠這顆草。

等到她的傷好了,或即使好不了,發現這顆草在騙她,到時候再把她吃了也不遲。

但在這之前,絕不能讓她覺得自己好應付。

“你怎麽讓我相信你?”君寅的爪子收緊了幾分,語氣冷漠,溫熱的呼吸就噴薄在她的臉頰上。

雲識的腦子頓時有些短路,可刹那間,又急中生智想到了,只是吞咽了一下,弱弱地回她:“要不,你嘗一下我的舌頭,真的咬破了,有草汁的味道,我不騙你。”

她本以為反派那麽一個怕臟的老虎,肯定不會試的,結果卻又聽到她的聲音。

“好。”君寅應著,語氣平淡卻又添了幾分不耐煩:“伸出來。”

她將爪子摸索著按到女人的兩條手臂上,將她整個人都死死按在草堆上,接著徹底趴下去,拿大腦袋靠近她,呼吸越來越近。

雲識覺得自己快要爆炸了,明明沒有心,卻仿佛聽到了自己靈魂的心跳聲,她只能連忙把舌頭伸出來,又緊緊閉上眼。

刹那間,老虎又燙又軟的大舌頭就從下往上舔了她的臉一遭,期間觸碰到了她的舌頭,仿若冰與火的交接,將她舌尖滲出的一點草汁舔走了,急劇的溫差讓她活像一個被調戲了的小媳婦兒,羞到不行。

正經且無形中的調戲最為致命。

她在這裏緊張至極,可大老虎完全不把她當人看,只覺得很涼便淡定地收了舌頭,細細品嘗了一下,發現確實有草汁的味道,還有些甜味,接著出口的聲音帶著幾分警告的暴躁意味:“可以,繼續。”

“好,好。”雲識有些發抖,被她整只老虎撲在毛茸茸的懷裏,甚至一偏頭就是她再次閉上眼準備休息的大腦袋,柔順的毛發貼著她的臉頰,卻讓她心裏發顫。

這這這,萬一做不好,只怕大老虎一偏頭,尖牙就會刺穿她的皮膚,把她撕碎。

她欲哭無淚,只能顫顫巍巍地微低頭再次吻到她肩上的傷口上,親了一嘴的毛,也只能伸出舌尖去舔舐著傷口。

這是一處用石斧砍出來的傷口,也許因為掙紮過,所以並不是太深,可傷口還是一直從肩頭橫亙到後頸,又因為被再次剜過,外翻的皮肉被剜出好幾道抓痕,浸著血。

真當用舌尖去觸碰到如此驚心動魄的傷口時,血腥味傳到口中,雲識幾分動容,差點哭出來,又咬了咬自己的舌尖,讓汁液從舌尖滲出,混合水分,慢慢地一寸寸地舔著傷口的血肉,讓草汁塗抹到傷口表面。

昏暗的洞穴中,野獸的呼吸聲越發急促起來。

像是冰涼的雪撫過皮肉,又漸漸融化成雪水敷在傷口上,細細密密的疼痛感牽連著心臟,讓心臟快速跳動著。

正在這時,底下的水草卻又忽然趁她爪子松動時將手臂扯出,她連忙警惕地又往上抓住她的手腕,卻發現她不過是用手捧住了她的腦袋,接著那冰涼的雪便覆到了她受傷的眼角。

眼角的傷是刺傷,就像是用尖銳的杵子猛地刺入一樣,甚至傷口都看不出有多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