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4章 深挖

沈浩對於案牘訊息向來都特別敏感,文字裏最是能藏汙納垢的地方,仔細分辨的話簡單的一段話裏都能夠翻出腸腸肚肚來。

包括沈浩自己的案牘在內,都有很多值得推敲的地方。只不過沒人去較真罷了。比如說他自己的經歷過往基本上全是編造的,而且還是那種“查無可查”的爛賬。若是有人在這上面較真的話對他的仕途實際上是有一定影響的。

再看看薛貴的個人案牘,沈浩得到指揮使衙門的授權拓印了一份回來,上面內容極其詳細,幾乎將薛貴從小到大的脈絡都捋清楚了。按照沈浩的閱歷,反正他是頭一次看到這麽詳細的個人案牘。

根據案牘上的記載,薛貴出生地在靖東的一個小村子,荊棘村。後來靠著一名散修收徒踏入修界,臉上的面具也正是那個時候帶上的。

再之後散修身死,薛貴拿著那散修的書信找到了當時任靖東大城合林城地方衙門主事官的楊延禮。說楊延禮和薛貴的師父曾經有過過命的交情,自知時日無多便將尚且年少的薛貴推舉到了地方衙門,憑薛貴的修為當時足以應付一個衙役差事。

薛貴當上了合林城的衙役之後屢屢建功,修為也節節攀高,更是深受楊延禮的器重,一路從普通衙役升到了班頭、捕頭、總捕頭。最後楊延禮告老之前還推了他一把將其從合林直接推薦到了刑部。

而薛貴自己也爭氣,到了刑部之後依舊能幹事會幹事,人情往來也很到位,從一個刑部參議做到了大案司主事官的位置,如今更是暫代了刑部右侍郎的差事,可謂平民逆襲的典範。

一樁樁一件件,脈絡清晰,有理有據還有一連串的人證可以幫這份案牘佐證。那就沒問題咯?

換作別人或者說絕大部分人來看的話這份案牘自然是沒有問題的。甚至若是在沈浩懷疑薛貴之前他都不會看出什麽問題來。可如今薛貴已經上了沈浩的小本本,自然會被沈浩逐字逐句的推敲,然後也就看到了一些東西。

特別是沈浩順帶在指揮使衙門裏查了最新的天下冊,上表示靖東地區在三十年前的確有一個村子叫荊棘村,可早就因為一次邪祟襲擊被屠絕了。村子裏一共三十七戶一個都沒有跑出來。不過村子裏的的確確有一門大姓,就是“薛”。

別人怎麽看這一段薛貴的經歷沈浩不清楚,但他總覺得這很熟悉,腦子裏稍微過一遍就想起來為何他會覺得熟悉了,因為他自己的案牘上關於出身來歷那一段也是這麽編……寫的。

因為過往最是沒辦法掌控,因為那是根腳,很容易暴露出你需要隱藏的虛弱。

就好比一些商賈發家之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給家鄉修路修橋修宗祠,總之一句話,把自己的根腳弄都更好看,這樣漲名聲不說還能給自己臉上貼金。實際上也是一種對自己過往的粉飾。

當然,沈浩那段來歷就是造假,全是因為當時的他對於後面的日子完全沒有仔細規劃過,只想著能夠遮掩他來自另一個世界的事實讓旁人無法查證,正好耳聞了一些關於災荒的事情就拿過來套在自己身上作為經歷報上去了,如今寫在他的個人案牘上想改都沒辦法。

對了,還要再加上一個修為來歷。一個厲害的啟蒙師父,但這個師父不能有名氣,散修或者遊方修士最好,而且一定要在自己展露頭角之前師父就死掉,這樣就很方便後面添油加醋的想怎麽說就怎麽說。

沈浩就是這種混亂編造的受益者,他目前也依靠以前的一些不靠譜的謊話度過了不少風險。

如此再看薛貴的個人案牘上關於根腳來歷的這一部分是不是和沈浩當初信口胡說的很像啊?都是一個小村子,都很快就無法查證了,都有一些看起來事實發生過的東西作為佐證。假假真真的想要分辨幾乎不可能。

那沈浩就是依據這些來確定薛貴的個人案牘有問題了嗎?

當然不是,前面的那些只是加深了沈浩的懷疑,因為斷得太幹凈了,這不太正常。另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就是案牘中對薛貴之所以能夠一路高升起到重要作用的人,就是時任合林城地方衙門主事官的楊延禮。

這個名字一入眼就讓沈浩心裏微微一動,不自覺的就聯想到了另外一個人。

姓楊,在靖舊朝裏算是大姓,但官場裏姓楊且第二字為“延”的就極少,且身份不會一般了。

沈浩聯想到的人就是如今被皇帝架空了的兵部尚書楊延嗣。

楊延嗣是皇族旁支,第二字“延”屬於字輩,一般三個字的名字第二字都是字輩。沈浩這個聯想很快就在指揮使衙門的案牘房裏找到了依據。的確如他所料,楊延禮也是皇族旁支,甚至和楊延嗣的關系還有幾分親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