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下午四點,路謙睫毛動了動,先是感覺到手背一陣刺痛,路謙皺了皺眉,緩慢睜開眼睛。

入目是一片白色。

因為資金充足,校醫室規模是按照省級醫院指標建造的,比起正經八百的醫院來也絲毫不遜色。

路謙看了一會兒天花板,讓混沌的腦袋清醒清醒,然後視線逐漸下移,囂張的板寸映入眼簾。

身材高大的男生趴在他床邊,身體壓成了九十度,長腿委屈的敞開著,擠在椅子和床邊之間的縫隙裏。

蔣少澤一胳膊墊在腦袋下邊,另一只手臂壓在褶皺的床鋪上,五指虛虛攏著,把路謙抓著他拇指的手包在掌心裏。

路謙靜靜盯著他。

那顆腦袋動了動,隨後傳來一聲低啞的“靠”,緊接著主人動作幅度超大的仰起頭來,眼睛緊盯向掛在鐵架上的輸液瓶,看到還剩小半瓶才松了一口氣,癱坐回椅子上。

“媽的……差點沒看住。”

蔣少澤煩躁的擼了一把短發,動作全程沒有松開攏著路謙的手指的手,甚至怕驚醒他更小心的攏緊了點。

“真嬌氣。”

蔣少澤看著那只白皙纖瘦的手臂,憤憤嘟囔了句,然後擡眼準備看看人怎麽樣了,結果和張著的淺棕色瞳仁對個正著,蔣少澤瞬間肉眼可見的僵住了。

路謙看了他一會兒,欣賞夠了這家夥傻裏傻氣的蠢樣,嘴角很不明顯的動了動。

他率先移開視線,看向天花板,被蔣少澤虛握著的手卻沒動。

蔣少澤熱得快冒煙了,等路謙狀似不在意的移開視線,他才像解了定身咒似的挑眉幹咳了一聲,臉上掛上嘲諷:

“我說,你是紙片糊的?風一吹就倒,你可真男人。”

“我只是個男學生。”路謙淡定反駁他。

蔣少澤愣了一秒,似乎沒料到路謙還會開玩笑,然後噗一聲笑出來,“行、行、我可真沒見過你這麽自豪的男學生。”

路謙看他一眼:“謝謝誇獎。”

蔣少澤嘴角還勾著,看著路謙清淡的視線,忽然就覺得別扭起來,兩人就這麽安靜了幾分鐘,路謙視線下移,蔣少澤跟著看過去,看到他自個兒緊握著路謙的那只手,被燙到一樣唰一下收回來背在身後,黑著臉強硬解釋:

“這是你非得抓的,你還得感謝我知道嗎。”

路謙靜靜看著他,唇角又彎了彎,很難得的沒有抓著這個機會調侃他。

兩人互瞪著,氣氛開始變得微妙。

蔣少澤看著路謙,眉毛不自覺的皺的老高。

這麽仔細一看他才發現路謙清瘦得誇張,剛剛抱著就沒感覺到什麽重量,這會兒看著,因為臉小,連眼睛都顯得大了一圈,比小姑娘看著還可憐。

路謙眼睛是很淺的棕色,瞳仁又圓又大,眯起來的時候又像只狡黠的狐狸崽子,好像在算計著誰要倒黴一樣。

還怪好看的。

蔣少澤覺得喉嚨有點幹,正好校醫估摸著時間進來拔針,一看到路謙醒了,滿臉感恩:

“小同學你可終於醒了,你這位同學都快把醫務室給我拆了。”

路謙打量的眼神落在蔣少澤身上,蔣少澤一下就炸毛了,“老師,你亂說什麽!”

校醫撇了撇嘴,沒搭理他,和路謙抱怨:“小同學,你這手背也太不好紮了。”

路謙罕見的抿了下唇,輕輕“嗯”了一聲,紮著針的手不自覺的動了動,細長的手指扣進花白的床單。

路謙是冷白皮,血管也很清楚,但是他血管細,每次抽血就是經驗豐富的專家都得抽個兩三次才能紮準。

紮針是路謙很不為人知的一個弱點。

他不怕疼,但是有點看不了針頭戳進肉裏畫面。

蔣少澤一直盯著他,看他表情緊繃著,頓時浮現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剛路謙調侃他的視線他可還記著呢,蔣少澤很不懷好意的說:

“我說大學霸,你不會怕紮針吧?”

路謙擡眼看他,表情冷了八個度。

蔣少澤於是摸了摸鼻子,“不說了還不成?這麽兇。”

校醫看著他倆互動,一邊感慨著真是年輕,一邊彈了彈藥瓶。

“我看著……差不多沒了,我先把針給你拔了吧。”

路謙頓時渾身一緊。

但是他表現得極其鎮定,好像沒事人一樣擡起胳膊。

但是手臂筆直得像個僵屍。

校醫也忍不住笑:“不疼,你不用這麽緊張。”

路謙語調仍然淡定:“嗯。”

蔣少澤差點沒被路謙這副假正經的模樣給笑死,他跨步上前,手臂一伸,從路謙後腦勺一過,寬大的手掌幾乎把路謙整個臉蓋住,另一只手則放在路謙僵硬的胳膊下邊握住他的手腕,托著,

“老師,您拔吧。”

校醫笑了兩聲,感嘆:“你們關系真好啊。”

蔣少澤絲毫不客氣的趁機占便宜:“那是,當爸爸的不得大度點。”